谢筝明显还活着,她还活着,却成了死人,害了父母的死人。
再低头一看,她换上了一身轻纱袄裙,双手擦拭过了,暴露本来白净的肤色,伤口涂了药膏,微微清冷,乌发披在脑后,亦是梳洗打理洁净。
她与萧娴闺中密切,但细心算起来,自从谢筝五年前跟着父亲外放离京,就没有再见过萧娴了。
这是一间配房,除了桌椅榻子,显得有些空荡,斜角上挂了竹帘,从外头传出去低低的说话声,而她恰是躺在了榻子上。
萧娴见她哭了,也忍不住掉眼泪,两人依着哭了一场,才让丫环打水出去。
浅朱放下水盆,绞了帕子替两人收缀,嘴上道:“筝女人您不晓得,我们女人路过镇江,听闻凶信,几乎就背过气去了……”
差未几半个月前的七夕夜里,她的父亲镇江知府谢慕锦和老婆顾氏死在了府衙后院,一把火烧得脸孔皆非,一起烧死的另有一名少年、一名女人,衙门里说,那是谢筝与她的情郎。
前头不远是一处茶摊,去讨一碗茶水吧……
“我不是用心……”见车里的人在望着她,谢筝出声解释,嗓音干涩,哑得短长。
熟谙的称呼让谢筝怔住了,她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的容颜渐渐和影象中的一人堆叠。
有那么一瞬,谢筝有点儿分不清今夕何夕,仿佛她还是是父母健在的官家闺中女子普通。
萧娴连连点头:“你看我,一急起来甚么都忘了,医婆说你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我给你备了粥。”
萧娴点头:“父亲就在隔壁配房。”
恰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官道上来往的客商百姓未几,只偶有一两辆马车颠末,速率并不快,能闻声马儿哼哧哼哧的喘气声。
许是俄然有了依托,屏着的气泄了,谢筝一头扎在了萧娴怀里,晕畴昔了。
谢筝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半点使不上劲儿。
这些光阴突遭剧变,又颠沛流浪,谢筝对萧娴没有半点儿陌生,反倒是亲热和依靠。
这般下去,还没入京畿,就已经要倒在半途上了吧?
谢筝走得摇摇摆晃的,本该出一身大汗,但仿佛是中暍了,不但不出汗,还闷得慌。
萧娴有点儿急,越说越不晓得从那里问起。
茶摊外停了两辆马车,谢筝脚下发软,一不谨慎撞在了车厢上,嘭的一声,痛得她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
岂止是手,她现在满身重新到下,又有哪儿不似乞儿?
没有精美的安排装潢,简练不似居家院落,大略是在驿站当中了。
于情于理,谢筝都要畴昔问了安,刚站起来,面前又是一片白光,跌回到榻子上。
话没有说完,却见那人惊呼一声,一把掀了帷帽,顾不上备脚踏,直接从车上跳下来。
端庄做买卖的店家,指不定会把她轰走。
谢筝尽力抬手揉了揉脸,视野好不轻易才聚起来,落在自个儿的手上。
谢筝长睫颤颤,深吸了一口气。
她抱着萧娴大哭。
萧娴冲浅朱摇了点头,止住了她的话,又与谢筝道:“祖母身子骨不大好,我是随父亲回京看望她白叟家的,原想着路过镇江就去看你,那里晓得……”
五年不见,面貌已然窜改,耳垂上有泥污,细看能发明打过耳洞,这就是个女人。
又赃又破,穿戴分歧季候的少年儿郎衣衫,脚上的鞋子开了口,走路更加艰巨。
可那些痛苦,与俄然家破人亡比拟,又算得了甚么?
离茶摊另有几十步路,如果店家不肯,就给他跪下吧,只求一碗水。
“阿筝?”声音颤着,几近是用劲了尽力,才摸索着问出了口,“但是阿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