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比来贤人召他扣问出征小勃律一事时,他已经垂垂偏向于高仙芝的启事,安西两个副多数护,但从度量才气而论,程千里是不如高仙芝的,要不是夫蒙灵察这个河西节度使一向压着高仙芝,也不至于叫这两人相争多年。
高仙芝来长安朝觐过贤人,天然也携重礼拜见过他,这是个骨子里高傲的武夫,并且以他的出身,再珍惜女儿,也不会这般等闲承诺嫁女。
李林甫则是听得愣住了,长安城里那些“波斯商”迎娶大唐“贵女”的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些“贵女”也多是家道中落之辈,而除非是那等穷得连面皮都不要的,极少会将嫡女出嫁。
高仙芝是高句丽遗族出身,幼时随他父亲高舍鸡在安西落户,几近算得上是在安西土生土长,虽说朝中也有人腹诽高仙芝是外族,但是高句丽已为大唐所灭,高家父子两代在安西都立下过汗马功绩。
“石大,起来吧!”
“石市令说仆人可贵平静,不肯打搅您看书,因而便跪着等待了。”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你刚任西市令,岂能擅离职守,某便帮你一把,恰好贤人前几日也在念叨高将军,某便招高将军来长安,到时候你们自好好筹议这门婚事。”
李林甫对于高仙芝并不陌生,或者说当今天下但凡是边地外族出身的边军大将,就没有哪个是他是不熟谙的。
“谢李相。”
看向下首做得端方,头颅低垂的石坚,李林甫这般想到,至于那石荣小儿信所推许的那位沈郎,在他看来不过是高仙芝的障眼法罢了,这等婚事何时轮到个戋戋青年来做主。
看着头发斑白的石坚,李林甫莫名叹了口气,这个石国胡商暮年投奔他时,还是意气风发的丁壮汉,可这才十年不到,就已经垂老迈矣。
“不瞒李相,我已让家中清算财贿,筹办亲身前去安西向高都护下聘,这是我筹办的礼单,还请李相指导。”
虽说长安城里,士大夫们常常都会鄙夷那些卖女求金的人家,但是当聘礼的数量高到必然程度的时候,反倒又成了他们口中的嘉话,足以证明大唐乱世,那些胡商外族是多么渴求汉家女郎的。
李林甫翻着管事递上来的那张礼单,看向石坚的目光时,多了几分玩味,在他的印象里,石大还从没有为甚么事求过他,一向以来都是谨慎地做事,从不掺杂小我私欲,就算他是演出来的,可演了这么多年,才从他这儿得了那梦寐以求的西市令,不至于如此不智。
接过那封吹干墨迹的手札后,石坚满脸打动,有了李相这封手书,这门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而他也不必万里迢迢地赶去安西,折腾本身这把身子骨。
“李相,犬子在安西已稀有年……”
一边论述,一边将宗子的亲笔信奉上,石坚也算是豁出去了。
李林甫心机周到,很快便又想到了其他处所去,出征小勃律这件事在朝中不是奥妙,但是小勃律地处崇山峻岭,门路难行,雄师出征最缺的就是补给物质,安西阔别长安,靠朝廷调拨物质那是想都不消想的事情。
石家在丝绸之路上,骆驼何止千乘,高仙芝结这门亲,石坚怕是情愿倾家荡产来换。
石荣写给父亲的信很长,此时落在李林甫手里,倒是叫这位当朝权相暗自点头,这飞白体是下了苦功练习的,信中对那位高四娘子的交谊欢乐更是透纸而出。
看完手中那封信,李林甫顺手放到一边,手指倒是悄悄扣着身前的小案,满脸如有所思的模样,石坚不敢打搅,只是垂甲等候这位李相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