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眨了眨它那双敞亮的小绿豆眼儿,仿佛并不惊骇似的,我便摘了一片青草叶子逗它玩。这时候远处的长廊有人声传来,我从速把乌龟藏在草丛里。走过来的是唐妈,她提着食盒立在檐下,瞥见我还站在这儿,便招手叫我畴昔,低声对我道:“韩奶奶出去前,没奉告你要在申时二刻来厨房拿点心?”
我放下茶杯就从速出来,韩奶奶问我:“少爷尝了吗?”
我只好摇点头:“没有。”
“瞥见甚么?”我奇特道。
韩奶奶又用心道:“少爷脾胃不太好。”
少年也就未几说了,叫我去拿净水,然后让我研墨,在纸上写了几行工致的字,我也看不大懂是甚么。可写了一半,他又愣住,放下笔,重拿起方才看的那本书沉吟起来。
那少年仿佛也没如何细看我,就淡淡地答一句道:“就劳烦奶娘您带她去先安设吧!”
我摇点头,然后我又倒了另一杯递给韩奶奶,韩奶奶抿了两口,仿佛还算对劲,又问我家住哪儿?几个兄弟姊妹?我一一答了,她听我说到柳青街和竹枝儿巷,就问那边是否有一家饭店叫欢香馆,老板娘是北方过来的人,治厨烹调非常了得?我赶紧说:“欢香馆与我家比来,桃三娘不但饭菜做得好,酒糖糕饼做得更好,中秋、重阳的时候,大师街坊都要买她的点心吃才算过节呢!”
“哦?”韩奶奶笑了,引我到檐下的一角去,那边有专门的小灶微风炉:“你来做吧!”
窗外俄然“噼里啪啦”落下大颗的雨点来,打在窗棂上,我怕打碎了窗户纸,从速放下墨条去关窗,少年却止住我道:“让它开着吧!”
我摇点头:“只认得几个菜名……”
我回身去拿茶杯,并且扣问道:“厨下送来了点心,您用不消?”
院子不大,路都是圆石头铺的曲折小径,中心挖的一个水池,四周垒着怪石,当中养着鱼和莲花,屋子前面种着一棵高过屋顶的木兰,一树绿叶碧绿。
“是……我晓得了。”我接过唐妈手里的食盒拿进屋里去,遵循唐妈唆使,在一张桌子上把食盒翻开,内里有一碟蜜酥、一碗红豆汤。唐妈又低声奉告我说:“你摆好碗筷,就去请少爷出来用点心,他如果说等等,你就过一阵子再出来问,如果他说不消了,你再收好拿到那边橱里放着,早晨少爷都不吃的话,你便能够自行措置,或吃或倒掉,记得了?”
唐妈难堪地点头:“那事还另说,这院里平时就她照顾少爷的饮食起居呢,她这下子受伤,起码也得将养一两个月吧,你又刚来,很多事都不晓得,可怎好……”
少年看着画烧起来,烧到那只癞蛤蟆时,觑了我一眼:“你看不见么?”
“放着吧。”少年还是淡淡的。
我只好答道:“是、是我养的乌龟……”
我怔了怔,才点头:“会的。”
少年却点头笑了笑打断她的话:“不碍事,还请你抽暇替我去看望奶娘一下,不必她挂记我,只是好好养伤。”
那少年仍专致看着书,我捧茶到他身边他眉毛也没抬起一下,我低声道:“2、二少爷,请用茶。”
我倒了热茶送出来,他正在桌上展开一张纸,问我:“会研墨么?”
我一愣,少年的目光投向窗外,一蓬兰草间正跳出一只被雨水吓惊了的癞蛤蟆,收回“呱呱”几声,躲到屋檐底下去避雨。少年望着这景象出了一会儿神,俄然回身从书架上拿出另一张白纸,重新换笔蘸墨,在纸上几笔就勾画出一道道兰草的长叶,一只背上长疙瘩、扁着大嘴的白肚癞蛤蟆蹲在叶下,跟着水墨在白纸上微有晕润,仿佛真像是雨中濡湿的景象,我不由赞叹了一声。少年画完,窗外的天气更加阴暗下来,模糊的闷雷就像在人的头顶滚过,我想起该去点盏灯,但灯台中间没有火石,韩奶奶走时也没奉告我放哪儿了,我也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