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一样，身材不受节制地浮在虚空，没有了听觉、嗅觉，只感遭到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烟气一样幽幽的风在飞舞，眼睛仿佛也被蒙住，只要透过一条不宽的裂缝看到西斜边悠远处，如夕照殷红漫散的傍晚云霞，一行延长无绝顶的焦灼残垣断壁，燥土硬石各处差陈……那是甚么处所？
“咕咚咕噜噜”，耳朵灌入的水声垂垂也都变得恍惚了，唯独感遭到坚固冰冷的东西越来越多地堆积在身边，模糊闻声像是牙齿磕碰的噜苏，另有无数吞咽的喉咙的响动，含混不清的梦话：“饿、饿……吃的……”
眼角边都是暗中，我是死了么？脑中空缺，只忆得最后一幕惊悚，在暴风雨当中被那神情扭曲之人推动深潭，我在浑沌暗涌里求生挣扎……现在却连指尖都落空知觉，莫非我已成了没有躯壳的魂？脑筋里像裹着一团乱线找不到头，断面连接不上，更无从想起。
酷寒，水里彻骨地酷寒，透过衣服，仍然如无数针尖在刺；手脚用力向四周八方伸展，等候抓到甚么能够凭依的什物，却徒吃力量。水里往下而去，仿如黑魆魆的深渊，我怕……
“须菩提，若善男人善女人，以三千大千天下碎为微尘，于意云何。是微尘众宁为多不……如来所说三千大千天下则非天下，是名天下，何故故。若天下实有者则是一合相，如来讲一合相则非一合相……一合相者则是不成说。凡是夫之人贪着其事……”
毫无征象地，西角边上本来静怠的傍晚天，顷刻间无数道电光白雷交叉，那急雨就如大盆倾泻而下，但雨色看来非常特异，待细心再看去，那淋淋密密下的竟俱是无数尖刀利刃，顿时有一些奇特的“嘶嘶”声模糊在我四周围极度不安地涌动，我的耳朵仿佛有点规复过来，但仍没有四肢存在的感受，如何办？我跟着漂流，就要进入那刀雨火海的地步去么？如何办？我恍惚之间心中生起烦恼，俄然，一个并不大而又清楚沉稳的声音高耸地传来——
是无行和尚的声音！我蓦地惊觉，没错，他先已进入水潭救那跳水的妇人，现在想必也一样被困在此！他恐还不知我也来了这里，我得喊他，但嘴巴不管如何都张不开，我冒死转动脖子，牙齿把舌头都给咬破，血腥味满口，痛苦也使我更加复苏，身边簇簇拥拥的“嘶嘶”声，环绕那念诵之声，另有异化些窃保私语：“嚼不动，这是削发人的身子……嚼不动……”浩繁恍惚浑沌的脸，随时就意欲回转过来把我围扑，都是魑魅鬼怪吧？我又惊又怕，禅师！无行禅师！……
我向上挣扎，终究好不轻易把头伸出水面，朝岸上的人喊：“救……”一口水涌入喉咙，然后就瞥见那推我的人转头正去拉另一个男人，我想去抓住绳索，但同时水底的双脚仿佛被甚么坚固冰冷的东西碰到，我忍耐着口鼻满塞水的堵塞痛苦冒死地把脚乱动，碰到的东西却越来越多，并且还箍住了我的脚踝，向下拉扯，我整小我就这么毫无抗力地被拉扯下去。
念佛的声音一丝不紊有如泰山普通果断：“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几次念诵这几句，声浪绵绵不断，四周的“嘶嘶”有所怯退，我身上的桎梏略有所松。
“和尚，你何竟来此？可知此往何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复又响起。
听到那些佛经的句子，我脑筋里逐步有些复苏了，才发觉“嘶嘶”的声音实在遍及四周远近，到处都是。我开端着慌起来，用力挣扎，把手脚乱蹬乱甩，想喊，又喊不出，所幸的是那念佛的声音并没止绝：“……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