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执见两僧身前各有一堆棋子,大小如卵,却未见到棋盘,正迷惑地看着巴图尔,忽见面前一物闪过,右边随即“噗”地轻响,苏执转头看去,顿时大吃一惊,本来距兰庭轩约摸三丈以外有一处平而陡直的石壁,上面刻有一张三尺见方的棋盘,刻痕极新。棋盘上已棋子深堕入石壁当中。苏执略通弈道,见棋局已至中盘。这时又见黑影疾闪而过,嵌入岩石,落在棋盘上,将苏执、陆离看得目瞪口呆,这铁真和尚与拔野骨如此对弈,当真是闻所未闻。宫知名、宇文濯皆是武学宗师,皆知这二人于三丈以外发力,将小小棋子打入岩石寸余,非是内力修为已臻化境不能为之。
因而四人但见拔野骨执白,铁真执黑,只以手指运劲将棋枪弹出,一白一黑两道细影接二连三地从面前激射而过,嵌在那棋盘上如入软泥,倘己方有死子,即以石子击之而碎,宇文濯、宫知名皆颇知棋理,那拔野骨落子如风,于三尺方寸中攻城夺地,气势实足,而铁真大师则紧随厥后,守中有攻。又过半个时候,双便利已到了收官之时,苏执细心观之,应是拔野骨执白占优。当时四下甚是沉寂,谁也没有发作声来,只聚精会神地看着两僧弈棋。两人竞逐鸿沟,拔野骨锱铢必较,苏执见他双眉微微颤抖,胸脯略有起伏,白字落入棋盘之时声响比之前略大而杂,应是求胜之心甚切而至,而铁真则还是不忙稳定,宝相雍容。再过半晌,苏执看那棋局时,顿时悄悄心惊,本来铁真大师频频于狭路处妙着频出,与此前落子互为照应,不知不觉间暗度陈仓,竟逐步扳回优势,苏执不由得暗赞铁真大师谋篇布局之妙。拔野骨似已知情势转危,胸口起伏不定,面色微微泛红,脱手却越来越慢,每落一子皆要深思很久。
苏执沉默,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小生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宇文濯说道:“但说无妨!”苏执踌躇了一下,终究问道:“长辈方才翻阅剑谱,此剑法至第二十招时,确是晦涩繁复,但细心看最后四招,却仿佛并无出奇之处,不知为何……为何连谷主也未见其全?”他深恐宇文濯不悦,说完以后甚是忐忑,宇文濯正色道:”依公子之见,其因安在?“苏执见他神采严厉,便谨慎翼翼地说道:”迄今为止,小生练了四招剑法,招式之繁实在并无甚么,只需勤练不辍便可,不过多费光阴,只是于剑招委宛承接之际奇巧益多,变幻更加难测,所需内力修为更加高深方可驱动,窃觉得谷主另有三招未成,莫非是内力不济的原因?“苏执说罢大感严峻,深恐拂逆宇文濯,哪知宇文濯闻言大喜,连连称善,说道:“苏公子如此见地,惜乎铸剑谷中无人能及!”说罢便喜笑而出。
四人出了堆栈,还是择小道而行。绕过堆栈后山时,宇文濯像是记起一事,对宫知名说道:“先生记得五年前并州狄家之事么?”宫知名道:“虽有耳闻,知之不详。”陆离道:“狄家自狄青云以下三十余口一夜之间被搏斗殆尽,传闻下次毒手的是一个叫项孤行的人。”宇文濯道:“我亦是听江南御剑阁陈阁主提及过此事,当年他曾弟子前去并州调查,只是项孤行自那晚以后便销声匿迹,狄家之事也成了江湖上的一桩悬而未决的公案。”宫知名笑着说道:“谷主向来不问江湖恩仇,怎地想起了这桩事情?”宇文濯说道:“宫先生可知狄家离火拳?”宫知名道:“离火拳法乃是武林一绝,老夫怎会不知?只是狄家出事以后,便再未传闻过会使这类拳法的人了。”宇文濯道:“昨夜后山上的那青年使的便是离火拳法。”苏执、陆离见地浅薄,并不觉有异,宫知名倒是一惊,问道:“谷主此话当真?”宇文濯沉吟了半晌,说道:“我与此人止有半掌之交,虽不敢鉴定便是离火拳法,但也应有七分掌控。苏公子,你晓得那人姓甚名谁么?”陆离狠狠瞪了苏执一眼,悻悻地抢白道:“人家只看得清甚么姓聂的妹子!哪另故意机顾着旁人?”苏执被她抢白一顿,不敢回嘴,只难堪地说道:“那人自称贺兰山,却不是姓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