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武房临石生,本欲贴耳偷闻妖女言从,好揭皮面,可当晚餐食饱足,神乏困顿,不知觉中,竟卧墙睡去。
牛武得有饱食,哪还管了旁人眼目,抬手抹下满嘴油水,嘬一鸡骨,打着响嗝大喊甘旨。
女子接口,要了几道小菜汤食,又唤热水备浴,掌柜应下,道予一声“且候”,便今后厨咐去。
一顿饭菜吃了近大半时候,石生自发食量了得,可当现得牛武,也感惊诧,遂眼飘望,仅瞧肚腹微隆。这一桌菜肴,他倒吃往那边去了?
看着盘碗叠摞,掌柜得意畅怀,未免着眼,只好压窃心喜,部下算珠拨声轻响。嘿嘿嘿嘿,当是遇了财神爷喽。堂倌立在柜旁,自把“山精”打量,只见他热汤方落唇中,左手厚肉便挤塞入,右手更有斩鸡候口……摆布开弓,汤油滴流……娘咧!饿鬼扒心!
柜上,灯黄迷离,几只蛾蝇萦缭绕去,却被篾笼遮尽,空自周旋。灯下,一壶老酒,一据账册,亦添一沉感喟。
此光阴上三竿,摊铺摆行,牛武临街便往瞧望,只是那方身态,直把路人惊吓遁藏。纤芸弃他惹眼,置一斗笠着其负背好遮驼囊,本身亦用纱笠掩面。
谁料堂倌且挂门板,一只枯掌夹伸而来,正将扣住,寸长指甲淤黑附土,锐如利齿,晃晃于前。
驼影骤跳起伏,摒气敛息,脚间踏落虽非轻巧,却静杂响。二人身后观瞧,不由暗叹旁想。
“叫、叫、叫!你可撑得慌,岂还教人安生!”听得喊声,掌柜咧骂夺口,但依是折返堂前。方掀门帘,即见一驼缩老翁排闼入铺,双脚赤坚,而其身后亦有男女二人鱼贯从入。
……
嗯?他竟另有这等本领……但视神形,当是效与山兽罢……
亥时将过,灯掩人稀,掌柜的摇起手中酒壶,打眼街面,不由叹声入鼻。再看堂间,堂倌趴覆案面,目无着色,行若浅眠。哎,本日只怕已无酒客登门喽……随合账册,提溜酒壶行出柜前,惊起堂倌,咐他闩门上板,兀自垂眉拜别。
牛武嘿嘿一笑,抬指远处房舍灿道:“我看那家衣裳不错,少爷且此等待,老奴去去就来。”说罢,即展腿脚掠去。
稍时,牛武折返,环绕衣裤,和与石生随拣两件套予身上。兴是久处山林,此时裳袖贴身倒觉别扭,两条腿脚更似捆缚,便撕裤角及膝,才得镇静。
眼看村镇即至,纤芸驻身直把二人嗤笑。石生上露精赤,只余腹下裤脚尚得全当,而牛武独一一条草叶围腰,再予那满头污杂须鬓,活似山蛮横人,如此模样,岂能教人视之。可这般天气,衣铺布坊早已歇门,称身衣裳那边能寻?
掌柜的见三人停箸已毕,忙迎笑容相前,又着堂倌带路盥室。纤芸称疲,拣了两间洁净配房,自顾安息。
考虑拖步间,一影绊停,随掩腰后遥指偷望,附耳颤言轻道:“掌……掌柜的……山……山精……!”
三人潜行,皆俱武力,虽存伤患,可2、三十里,也不过个多时候。
……
翌日,纤芸功行一夜,不但未能彻平真元溢气,反惹躁动。倒是石生,自藏刀聚威一斩,内患牵散,血络杂态涤清,虽仍筋骨伤乏,但经调息,四穴萌动,神元安足。
“啊~!掌……掌……掌柜的!”堂倌乍步绊脚,连退跌坐,一双眼中迷蒙骤祛,仅泛惊余。妖……妖怪!
常日里,镇上总有些靠嘴用饭说神骗鬼的江湖异士,酒客稀时,他便摸混于此,以讨闲趣。那山野仙踪,精怪妖兽,确是神驰,只道白日升仙,踏云飞天便是多么安闲;除魔卫道,救扶人间,再与仙侣共宿洞天……啧啧,想来,平生若此,又是多么妙言。可惜各种臆念,不过心中幻画,本日一“爪”当前,却教他忆起那吞肉嘬骨的山精野怪,大好“出息”欲覆爪下,不免失声嘶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