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续道:“现在,景泰王要求燕侯出兵,燕侯即便明知去的人是有去无回,却仍然会派出得力的干将来死。我不如教员,我不晓得他是如何想的,但是,你是我的师弟,我如何会不晓得你?你或许在想,教员应当是被蒙人在鼓里,等他复苏过来,便会来救你。”
“没想到我会来吧?”
内里的雨还鄙人着,湿冷的风从门口卷出去,把案上的烛火与屋角火盆里的火摇得一阵乱窜。
“是的,你刚才已经付出过了。”仆从领主无所谓的笑了一笑,露着洁白的牙齿。
“你说错了,是你被我打得鼻青脸肿。”虞烈一本端庄的打断了他的话。
雨水鞭挞着枝叶苍劲的铁树,十四个身着黑袍的人矗立在走廊里。走廊上,墙龛里的灯光是微小的,冷风刮过,它颤抖的晖映着冰冷的雨夜与十四个一动不动的人,那些人非常雄浑,他们矗立在光与暗的交汇处,像是十四具沉默的石雕,无形的气势在他们身周凝集,雨水沿着他们手中的剑坠落。他们是齐国的黑军人,都是贵族后辈,平生下来便宣誓毕生只尽忠于齐国国君,同时,他们也是天下第一剑客蒙奇的弟子。他们很少上疆场,但是,倒是闻名天下的宫廷近卫军,与景泰王的朝歌青骑,宋国的玄甲铁卫,大雍的赤炎剑士,南楚的血凤卫齐名。不过,若论实在战力,齐国的黑军人固然只要三百人,但却无一例外俱是万里挑一,当年,齐侯与东夷之王决斗于东海之滨的日月峡,三百名黑军人骑着战马奔腾而去,像是吼怒的怒涛,一举冲溃了东夷之王的中军大阵,那但是一万八千人的中军大阵!
虞烈难堪一笑。
“半条羊腿,半罐酒?”
齐国的世子殿下拧着身上的黑袍,一窜窜的雨水从湿透了的袍角坠下来,把青石地板打湿了一滩。
“你啊,就和你的名字一样,看上去坚固不拔,性烈如火,实际上,你就是一只躲在泥潭里的铁壳乌龟。”
室内的氛围有些奇特。
“如何搞的?”齐格抖了抖被拧皱的袍子,伎俩谙练,一点也不像一名养尊处忧的世子殿下,他看着虞烈赤色的眼睛,浅笑:“刚才,我还觉得我看到了两盏红灯笼,谁知倒是我的好师弟,燕京之虎。前次,你在脸上搞了一道伤疤,此次干脆弄了双和诛邪一模一样的眼睛,莫非,你不想做乌龟了,要学诛邪在天上飞?”说着,他捶了虞烈一记,不想却刚好碰到虞烈胸前的伤口。
“的确没想到,齐国的世子殿下竟然会屈尊来临。”
“你是为公输度而来的吧?”虞烈喝干了碗里的最后一滴酒,惨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赤色。公输度是齐国的贵族,更是前任右大夫,现在是仆从领主的俘虏,那位奸商情愿出与两千名仆从划一的代价卖走他,虞烈没有同意。
“我的命很硬,一时半会死不了。”
旬日要塞领主府。
“以是,你向来不肯承认,那一次下棋,你输给了我,是吗?”
平平的声音冷过窗外的雨水,虞烈血红色的眼睛凝固在那些跳动的水花之上,心中却一向在往下沉,一向沉,一向沉,直至淹没在那无边无边的深渊里。
虞烈披着一身铁甲,神采惨白。
看着他那孤傲而萧索的背影,虞烈怔了一会,歉意与暖意层层涌来,他走到齐格的身边,向窗外看去。一向以来,虞烈与齐格虽说了解多年,且有师兄弟的情分,但是在仆从领主的心中,齐格就是齐格,是齐国的世子殿下,是天之宠儿,太阳之子的化身,与本身是格格不入的,而能称为朋友的人就那么几个,燕趾、燕武、管落风等六人。或许,对于齐格而言,这的确是一种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