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亡，灭亡如此之近。
生与死的间隔就是那一霎那，在存亡边沿盘桓了一下，谁都会茫然。
那人并没有去杀地上的骑士，而是双腿猛地一蹬，弹射而起，连人带斧砸向燕十八。那人背后中剑，手臂中箭，肩头白骨与血水稠浊，看上去就像一只血淋淋的刺猬，又像天神来临。
侍女不敢与燕十八对视，她看着他的嘴巴，想看看他倒底有没有獠牙，有獠牙的会咬人，没獠牙的应当不会。
“怕死并没有错。”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落在那人的眼睛上，落在斧头上，落在血泊里。燕十八拧着剑，像筛子普通颤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没有人能答复他，当然他也不需求人答复。是啊，差点就夺走了我的生命，使我再也看不到春暖花开时的太阳，而我却不晓得你的名字。刺客知名。
过了好久，车敬道：“君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上不必为此而自责。现在之计应当当即赶回燕京，以防不测。至于那些心胸异志的将士，君上应当……”嘴巴蠕来蠕去，终究说出了一个“杀”字。上右大夫是墨家后辈，平生最讨厌殛毙，可想而知，说出这个字对于他来讲是多么的艰巨。
就在此时，燕十八终究递出了手中的剑，那是一柄细剑，并不广大，也不厚重，与燕剑大异，但是它却极其锋利，它扎入了那人的喉咙，从细弱的脖子扎出来，从脖子前面穿出来。
“都出去。”
车敬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上右大夫的神采比天上的玉轮还要白，按理说，上左医存亡了就再也没人和他争夺卿相的位置，他应当为此而感到欢畅，但是此时他倒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落地的那一刹时，盾牌乱飞。那人狠狠的盯着燕十八，右手抡起带血的斧头，嘴巴微张，暴露了狰狞的牙齿，看上去，他是想来个斜斩，把燕十八斩成肉片。
“老臣并无此意。”车敬道。
“我没有獠牙，也不是怯懦胆小的懦夫。”
燕十八闭着眼睛，说着梦话，也不知他梦到了甚么，汗水浸湿了枕头。一名侍女犹踌躇豫的站起家来，用被热水浸泡过后的丝巾替燕十八蘸着额头上的汗水，行动极其笨拙，她是颠末严格练习的侍女，行动本该和顺而轻灵，但是现在她却非常惊骇，惊骇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固然他长得很都雅。
“挡我者死！”
薄薄的盾墙被突破了，那人提着带血的斧头大步奔向燕十八。弓箭手们开端放箭，他把斧头横在脸前，挡住关头部位，箭矢撞上了斧头，叮叮铛铛的落下，有两支箭插入了他的手臂，其他的十足掉在地上，因为他穿戴款式独特的甲胄，那是几面粗燥而厚重的铁片，两片护住胸口，一片护住小腹。
燕十八自嘲的笑了一笑：“杀得一人，杀不得千万人，满城人。”
“君上！”
俄然，燕十八倒了下去，倒在刺客的身边。
侍女们都怕燕十八，白日的那一场殛毙早就传开了，有人说燕十八是妖怪，一口咬烂了刺客的脖子，也有人说燕十八是个嗜血者，他咬死了刺客以后又咬死了上左大夫，传闻，他还吃人的内脏，满地的血肠就是罪证。
那人就像一头不知倦怠的爆熊，他在人群中撞来撞去，每一次重重的撞击必定会响起一声闷哼，随即便是热血蓬洒，几个呼吸间，他已经成了个血人，浑身高低都滴着黏稠的浓血。燕十八心跳如雷，那人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他，那是一双狠戾无情的眼睛。燕十八颤抖着抽出腰上的剑，看着那人离他越来越近。
天神的血也是红的，冒着热气的血液从伤口处溢出来，沿着剑尖一滴一滴往下淌。那人拄着长柄战斧，身子不住的摇摆，终究，他站不住了，抓着斧柄一点一点的往下软，终究跪在了地上，但是他仍然仰着头，看着燕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