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也？”穆彰阿笑问。
白斯文拱拱手，笑道：“回穆相话，卑职恰是白斯文。”
曾涤生就是曾国藩，涤生是号，眼下的曾国藩官拜侍读学士，文渊阁值阁事，和白斯文一样，都是从四品的官衔。不过倒是京官，又是三考出身的清流，并且还是穆彰阿的对劲弟子，深知清朝宦海端方的白斯文当然不敢怠慢，忙冲曾国藩拱拱手道：“曾侍读所言具是正理，下官佩服。”
“朱明先人颇多，散落四方者何止万千？国朝200年来，犯上反叛者何几？何况朱济世此人早已是蛮夷之臣，非我中原之人，此所谓入蛮夷者蛮夷也。门生观其手札，虽言语失敬，但此中所提之法倒非常可行，其意仿佛还是想和我朝为善的。何况现在中西媾和方定，海疆方安，谋刺蛮夷大臣之事，最好还是慎重一些，以免复兴边衅，搅得中外不安。”
“以是你就想暗招刺客，将其刺杀？”
“穆相，法夷已经承诺传授了。”耆英笑着提示道。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恩铭，你现在是行十万里路，游历西洋十数国，所见所闻，都是满朝文武所不知，并且，又是旗人，好好做，将来封疆部阁老是有望的！”
曾国藩的话当然是代表穆彰阿的，而穆彰阿又最能揣摩圣意，看来道光天子真是被英国人打怕了……
穆彰阿却摇了点头，道：“练兵选将也需缓行，西夷兵强，首在械精，国朝的大刀长矛，毕竟不是西洋枪炮的敌手。因此欲练精兵，必先把造枪铸炮之法学到手……”
“这个不能急。”穆彰阿又反复了一遍“不急”，说道：“法夷传授造枪铸炮之法是美意，我国朝岂能没有表示？而这造枪铸炮之法又干系严峻，必须由外务府遴派能工巧匠去和法夷学习，学会以后，再回北京创办枪炮工房……这外务府是如何办事儿的，介春老弟想必是晓得的吧？”
白斯文内心叹了口气，便没有再提朱济世，他不过是个知府，又不是军机大臣，何必天子不急寺人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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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彰阿的答复，让白斯文怔住，这洋务之事，本来真是天子不急寺人急啊！
“恩相，门生觉得，其他的洋务都能够缓一缓，唯有练兵选将应当速行，如能依西洋之法练成数万精兵，国朝就再不怕海疆有警了。”
“穆相，此人是朱明以后，又得英吉利王夫阿尔伯特亲王的提携，对西洋的奇淫技能又极其精通，且家财百万……我朝不得不防啊！”
“穆相，那么……洋务上面的事情……”
穆彰阿又看看白斯文，笑道：“恩铭，你觉得曾涤生所言如何？”
耆英摸了摸髯毛，低声道：“广东佛山夙来是冶铁重镇，能工巧匠颇多，上一回英夷来犯之时，还锻造过一名八千斤的大将军。”
耆英的话锋也转到了洋务上去，毕竟他也没亲眼过朱济世，也不晓得朱济世在西洋的市道到底有多大。
白斯文又是一躬，“卑职都是为了朝廷……”
北京内城某处宅邸。一间非常疏朗轩敞的花厅，窗户上镶着干净敞亮的玻璃，内里的花圃是一片洁白的雪景。花厅的地砖下都通了火龙，屋子里暖烘烘的，还摆了一桌精美的酒宴，宴席之上，只要两老一少另有一名中年人，四周也没有一个使唤人儿。
“介春啊，这西洋枪炮之锋利，可非**土炮可比！如果被官方工匠所把握，这天下还能有宁日？”
穆彰阿点点头，语气俄然放沉，“恩铭，对朱济世此人，你似是极其顾忌？”
听到这话，曾国藩心内里倒是一声长叹，外务府的一个鸡蛋都敢要道光天子几十两银子，补个龙袍都是几千两上万两的开消！如果让他们来造枪铸炮，这枪炮还不得天价？至于这八旗精锐……这个西法之兵，不练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