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廷敬,你说。”似是仍有不甘,康熙帝单点出陈廷敬。陈廷敬不敢昂首,只感受天子冰冷的言辞中带着一些期许,遵循本身先前的设想,陈廷敬掷地有声的答复道:“启禀圣上,晨起家中琐事缠身,臣到内阁比常日里晚了些,不知佟相国与马大人、熊大人商讨了何事。”
陈廷敬此时称呼佟国维为佟相,明显故作口误实则意欲给这将死的骆驼压上最后一根稻草。马齐偷偷瞥了陈廷敬一眼,老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现在的马齐、熊赐履却深切的体味到,嫩姜坏了根儿,也能辣死人。
“你们三人身居文华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皆是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之人,来你们给朕解解,这朗朗乾坤一贪吃,好天白日一孤星是甚么意义?”康熙帝缓缓问道,虽言语间还算平和,但笔挺矗立在一侧的三位内阁大臣一时候只差吓破了胆量。
“身为内阁大臣,国之栋梁,你们私藏奏折,瞒报案情,是谁借了你们这个胆儿,如何着,还是你们都长了本领,给朕砍了脑袋还能再长出来?”康熙帝峻厉的责问,锋利如鹰隼般的眼睛盘桓在三位阁老的身上,目光中流出的更多是无法,是难以名状的悲戚。
康熙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透过千丝万缕的热气看着跪在地上叩首的马齐,心下不由感慨起来:好个八面小巧的马齐,一番说辞不但摆脱了佟国维还拉着熊赐履、陈廷敬一起下了水,这是绑着四个阁老向本身请愿啊。
“皇上恕罪,老臣该死。只是老臣也冤枉哪,今儿起的确看到九门提督托和齐、顺天府尹钱晋锡上了折子,早朝前还跟佟大人、熊大人和陈大人会商来着,只是佟大人说兹事体大,皇上日理万机,益查明一二再行禀报,我们这才将这份折子留了中,不想皇上神机奇谋,先一步得知了此事,请皇上治老臣迟报之罪。”说罢,马齐又是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敬修、子端哪,你说万岁爷此时召见我们,可不是为了京郊那起杀人案子,我们几个到了御前断不能胡说,佟大人不在,我们可不能自乱阵脚啊。”熊赐履字敬修,张廷敬字子端,当朝的汉臣因循古制风俗互称字号,以示相互干系非同普通,而八旗后辈则更风俗相互称“爷”,无穷制的举高对方的身份。
果不其然,听到陈廷敬说到佟相,康熙怒喊一声“陈廷敬你猖獗。”说罢,天子将手中的珠子狠狠砸向齐腰高的案台,棕绳回声而断,浑圆透亮的檀木珠子散落了一地。
三人恍恍忽惚走出了乾清宫,大厦已倾现在谁也顾不上谁。陈廷敬磨磨蹭蹭走在最后,不等下到台阶的最底层,掌事寺人李德全仓促忙忙追了过来。
“那是那是,马大人提示的是。”熊赐履内心跟明镜儿似的,马齐清楚是借机提示陈廷敬当着万岁爷的面别胡说八道,因而乎唯唯诺诺逢迎着承诺。
三人一齐进了乾清宫,在李德全的引领下来到了康熙帝常日里常待的西暖阁,此时康熙帝正斜倚在龙榻之上,手里摩挲着一串年纪已久的檀木珠子,桌上方才沏好的****还冒着缕缕泛白的热气。
索额图被康熙罢官赋闲后,马齐、熊赐履自是被佟国维连拉带扯的灌了个钵满盘盈,即便没有直接参与进此次的瞒报事件,公开里恐怕也是心知肚明的。而陈廷敬依托着四两拨千斤的踏实功底,游走在几股权势的旋涡当中,对此次的折子留中倒是早朝时分才方才回过神儿来。一步一步行走在乾清宫门外汉白玉龙雕石台的积雪上,陈廷敬明显身穿乌黑厚重的裘皮大衣,还是在冷风中断不住的瑟瑟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