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玄悯在厅堂坐下,筹算好生揣摩一番那石锁和铁牌时,薛闲幽幽地从袖口里探了个头出来:“别忙着坐,找间裁缝店,布店也成。”
“方才可吓了我一跳。”捞尸人刚到岸边,正在把最后一趟尸身往岸上搬,边搬边道:“本来浮着六具,我还数了,一个小渚旁一具。成果方才去捞最后两个时,不知如何回事,又浮上来一具,适值浮在我船舷边,那滋味……的确了!”
玄悯垂目看他,等他解释启事。
陆廿七愣了半晌,茫然道:“你是说……你是说,我的眼睛也会变得和十九一样?”
或许是皮肉之痛实在难忍,又或许是凶信冲头,他这一晕便晕了好久。
他低低地回了一句,不等薛闲再开口,他又轻声道:“忍忍就畴昔了……总不比死了难受。”
即便玄悯再冷酷,薛闲再混账,也干不出丢下一死一晕的两个半大少年人扬长而去的事情,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因而他们便临时在陆廿七和陆十九相依为命的那方狭小院落里住了下来。
玄悯神采淡淡地撩开袖摆,暴露清癯苗条的手指,略微曲起食中二指,呈在薛闲面前。
“别哭。”江世宁也找不着甚么帕子,便用手指接了从他眼里无声滚落的水珠,“也许……”
他仿佛非常无言,目光从这小细龙身上粗粗扫过,不咸不淡地将薛闲之前堵他的话原封不动地怼了归去:“哪本书上教的你赤身往旁人手腕上缠?”
薛闲见他用麻布将这些铁牌包好收了起来,又道:“对了,埋进江底的那些铁牌也还在,只是不大齐备,转头再细看吧。”
成果被那孽障狠狠咬住了手指头。
玄悯手指一动,倏然间便蒸干了这一身僧衣,又将蒸干了的江世宁放出来,接着便大步流星跟上廿七,往前头客舟攒聚的江岸走。
江世宁和陆廿七同时愣了一下:“甚么松口?”
可这会儿,他每走一步,都仿佛分外艰巨。步子又轻又飘,仿佛刚一触地,就忍不住抬起了脚,多用一点儿力都难受。看着非常吃力……就好似在忍耐着莫大的痛苦普通。
薛闲所猜想的倒是不错,这七具浮尸身上虽没有太多古怪,但腰间都吊着个东西。趁着那群渔民船夫呕的呕,透气的透气,玄悯用白麻布隔动手指,不动声色地将他们腰间的东西都摘了下来。
玄悯淡淡道:“松口。”
一排七枚,都是被划了姓名的军中铁牌。
“不是会,怕是已经变了大半了。”薛闲道,“你眼里的东西,或许已经不是它们的本身表面了,而是气。你眼中所见的统统,约莫就是陆十九常日所见。”
江世宁一进屋便闻声这孽障撒泼,非常不忍看,扭头就缩回暗不见光的灶间角落去了。
玄悯摇着头,起家出了门。
薛闲扭头不认,装聋作哑道:“别秀你这手了,不比鸡爪子美到那里去,还硌人得很,中看不顶用,盘起来半点儿不舒畅。光驾动动腿,给我搞件衣裳去。”
“那我看不见十九,是因为……”廿七鼻翼动着,像是俄然喘不上气,呼吸蓦地短促起来。他皱着眉,眼圈在眨眼间泛了红,“因为甚么?”
陆廿七闻言,路都走不顺了。脚掌踩地用错了劲,吃痛地叫了一声,额上又排泄了一层盗汗。但是他却全然未顾,只盯着江世宁道:“当真?如许说来,即便是死了,也不定然会消逝无踪?”
他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旁人听得不甚清楚,玄悯倒是听了个七八分,就仿佛是顺着衣袖里的空地传上耳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