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国师,只要七岁,生得面黄肌瘦,活似一根头重脚轻的豆苗。当时她家里贫困,爹爹早亡,娘又生了沉痾,将将放手人寰。
但是当时太祝连头都没敢抬,更别说瞥见国师烧信了。
温热的指端碰上来时,薛闲眸光一动。
薛闲接了河灯,又眯眼看了玄悯一眼,却见他忽而抬手,碰上了薛闲的脸侧。
“只是――”太祝束好了头发,放动手拨弄着面具边沿,俄然开口道,“实在我另有些存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他的寿命近乎无所穷尽,总要看着旁人白头老去然后再见无期的,包含玄悯……
久而久之越传越神乎,人们便在河边修了一座河伯庙,给远近百姓祭奠供奉以求心安。
“嗯。”江世宁点了点头,“爹娘上路了,姐姐也过得很好,我也无甚遗憾的了,该走了。哪有好好的魂鬼赖在阳间不投胎的事理。”
太祝见她入迷,又迷惑地诘问了一句:“国师手指如何了?”
薛闲嗤笑一声:“谢甚么?
一个穿戴云乌黑袍的年青和尚正站在火烛边,借着火烛的光,将一张黄纸展平在香案上。他擎着袖摆,笔尖饱蘸了墨,在那黄纸上写下了几个字:
河伯庙内的空中较以内里略高一些,玄悯在门槛边停下步子,将手里的河灯递给薛闲,沉寂的目光落在薛闲眼里,又蜻蜓点水般收了归去,“这河本名为安然。”
她盯着面前那只劲瘦苗条的手,几近没听清对方说了甚么就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玄悯从河伯庙中望了过来,冲江世宁点了点头,而后扑灭了手里折好的黄纸。一根长香在黄纸燃烧的火舌中悄悄生着烟。
他弯下腰冲她伸出了一只手,那手也都雅极了,骨肉均匀,洁净得仿佛从未碰过一星肮脏。固然他带着银制的面具,但她却感觉,他必然比她短短平生见过的任何人都都雅。
毕竟这一别,便真的是再见无期了。
江世宁站在树下,仰脸望着他,点头道:“我姐心肠软,舍不得。”
他俄然揣摩过味来,先前不明出处的遗憾究竟是甚么――
“不趁着夜里走,白日更走不了,她冲着我哭我可就没辙了。”江世宁笑了笑,“长痛不如短痛,老是要走的,我给她留了信了。”
当时她第一次瞥见国师,一身僧衣白如云雪,个子高极了,从她的角度,只能瞥见他肥胖的下巴。
“你俄然这么酸唧唧的,是想临时拍两上马屁,好让我以跋文得给你烧一份纸钱么?”薛闲看着他愈渐恍惚的表面,眯着眼有些入迷。
玄悯一手托着符纸叠成的河灯,大步流星朝薛闲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