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孽障所说失实,他这双腿确切是废的。
薛闲倚坐在老树盘虬的墙头,八风不动地看着惊雷砸到他脚前的地上,将一整块厚重的青石板劈得粉碎,却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薛闲顺手从一旁的老藤上薅下一根蜷曲的藤丝,倚着树干闲闲地在手指上绕着。他阖上了双眸,侧耳听着从那处狭缝中传来的声音。诡计从细碎芜杂的声音当中,辩白出一些与众分歧的。
玄悯将手里的藤丝丢在老树根下,又抬眼提示了薛闲一遍:“你还未说天雷是如何回事。”
整间宅院都跟着颤抖不息,过了好久才垂垂安静下来。
披裹着白麻僧衣的年青和尚就这么默无声气地朝墙边走来。
薛闲“嘶——”地一声:“有些耳熟啊……”
就听一声山岳崩裂般的巨响,顺着蜿蜒的电光,兜头砸下来。
“你方才说寻觅八门方位,找着了么?”薛闲问道:“如果找着那就费事了,把我带上。如果没找着,那你也别怕被劈了,我想体例再来一道惊雷,指不定能直接把这阵局捅开。”
铜铃……
这道天雷不知是触到了这阵局的鸿沟,还是轰动到了阵局的底子。
幸亏薛闲是个捅过天的主,再瘆得慌的场景,在他看来也没甚么可骇的,谨慎些对付就是。
因为这符上请的甚么南边龙君,鄙人,多数指的就是薛闲本人了。
这么一想,那声音倒是愈发清楚了,果然就像是几枚铜钱之间偶尔轻碰所起地撞击音。
玄悯:“……”
这宅院是四方套着四方,所谓的八门也是一层套着一层,解起来必定颇吃力量。
玄悯摇了点头,抬手将砸过来的“暗器”收进掌心:“方才那通天云雷是如何一回事?”
就在他很有些烦躁的时候,墙根的镂花窗里俄然溜出去一丝风。夏季里的风,再小也多少有些劲道。薛闲这借惯了东风的,天然不会错过这一机遇。当即一展纸皮,兜住了风。
玄悯:“……”
以是,让他坐在这里策画那里是生门,那里是死门,不如给他两刀来得痛快。
“不对……”薛闲啧了一声,皱了皱眉。
玄悯冲他摊开了手掌,薄而清癯的掌中,还躺着方才薛闲手欠的罪证——藤丝团子。
三两下就翻上小厮的衣领,动道别提多敏捷了。
比如说是辟邪的黄符,实际也就能驱个虫蚁;说是能延年益寿的黄符,实际也就能减缓个小厄小疾。
薛闲撩起眼皮,朝头顶望了一眼,神采间很有些遗憾:当今的他借助这黄符,也仅仅只能劈这么一下。
薛闲挑眉看了他一眼:“你都不问我是谁?”
铜钱?
这是他路经饶州府的时候,从一个算卦的羽士那边摸来的。
在天光映照下,他的端倪显得愈发清楚都雅,深黑的眸子像两汪寒潭,薄薄一层水雾下,透着股锋利又尽情的气韵。
鬼打墙敢打到他身上,这还是平生头一回。
“承南边龙君云雷座镇。”薛闲眯着眼,懒懒地将那张符上的字一一念了出来。这些字大多被绕了八百回,神似蚯蚓,九曲十八弯,也难为他还记得。
那羽士留了两撇倾斜的八字胡,带着个破布冠,眼角有一道青痕,不知是胎记还是被人打的。他整日窝在桥边,借着算卦改字,卖出去很多自编自画的黄符。此人也是个奇男人,既然要卖符,好歹练一笔能蒙人的字再说。这老道倒好,端着一笔狗爬书画黄符,一点儿不知羞,也不怕卖不出去。
那声音在哭泣的风声中有些模糊,像从渺远之处而来,抑或是被那狭长的裂缝给拉长了间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