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心头一动,略一思考便笑着点头道:“准了。天狱山的冤孽之气充足谢山客利用了,既然分了家,吴卿不想再让他占便宜,也在道理当中。只是如许一来,法十二就要平白耗去很多气运,难保不会对你心生痛恨。”
软榻之前,镇狱侯吴碍端坐在一个红漆雕花的圆凳上,哪怕目睹得天子龙体抱恙,还是神态温馨,全无臣子该有的哀戚体贴模样。
天子不笑时,五官表面愈见通俗,闻言微微点头道:“真凶要查,会稽贺氏更要紧紧盯住!安抚贺氏的事,朕自会着会稽郡王去办,可如果贺氏心存不满,胆敢有所异动……”
“霞散众山迥,天高数雁鸣。”
吴碍听了,不由得会心一笑:“臣却感觉,经陛下这么一解释,这本来只是中规中矩的两句诗,蓦地变对劲境深远起来,当真解得妙!想来晏大学士也是心悦诚服吧?”
“朕一时不察,出了个大丑,面子上过不去,就强词夺理,说久居京师之人都清楚,罗浮山的雁鸣自入秋开端,一向持续到暮秋,且越是邻近寒冬,还未出发南飞的大雁就越少,雁鸣声就更加哀切动听。如果见到一只老迈无依的孤雁,就更加惹人唏嘘感慨,乃至于每到暮秋,总有几个宦海沉浮了一辈子的老臣以‘老雁孤飞、哀鸣南向’为由,情词诚心肠上表乞骸骨,恐怕走晚了一步就会客死他乡,不能落叶归根。孟夫子这一个‘数’字当真妙到颠毫,道尽了此中滋味。”
“吴卿放心,朕自会叮咛汝南,让他好好敲打一下南边的那几个藩王。你替朕奉告阿谁病虎山传人,南下若遇停滞,依律措置便可。”
吴碍当即心领神会道:“臣已命诏狱南衙都统刘屠狗尽快整军南下,他是北地驰名的灭门校尉,天然晓得该如何做。只是据臣所知,五皇子夙来与封国中的诸多世家和睦,特别与贺氏来往甚密……”
触及宗室乃至夺嫡之事,吴碍天然不能置喙,点头报命以后便转移话题道:“提及谢山客,他已经接下神主符诏,正式受封天狱山主,诏狱的天牢天然不能再放在天狱山上。臣请旨在大甘露寺附近择地重修,一来是借助法十二的白莲北宗弹压冤孽之气,二来法十二佛法高深,或可重新生的怨鬼身上一窥循环之秘。”
依着时令,若没有那场惊世骇俗的暮雨落花,只怕现在城中的达官权贵、文人骚人们还在日日呼朋引伴,或乘肩舆、或持竹杖,登上那雁丘山罗浮顶,边赏识着南去的漫天雁阵,边在阵阵雁鸣声中喝酒作歌。
“陛下?”
天子非常有些对劲,点头道:“在诗赋一道上,晏大学士绝少服人,朕却称得上他的一字之师。”
因着这个原因,“罗浮雁鸣”得以列入“中州十大观”,成为闻名天下的名胜。
吴碍沉默不语,佛门鼓起太晚,很多事情都是无可何如。
春季晨光映照之下,禁城还是巍峨绚丽,却反对不了寒意的滋长。
所饮之酒天然是上等的罗浮春,所作之歌则大多是感慨韶华易逝的哀婉之作。特别是客居京师的南边读书人,面对此情此景,总免不了思亲怀乡之情充盈肺腑,跟着酒入愁肠,多数就化作相思之泪了。
吴碍站起家来,躬身赔罪道:“诏狱把守不严,导致罪臣贺霆威不测身故,臣难辞其咎!”
他闻言轻声答道:“如陛下所知,臣入朝前是黑莲一脉现在佛长官前护法,却不是将来佛主的护法,并不晓得循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