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莽听了便笑:“静气先生所言甚是啊!如果当了官还做不得主,又何必当官?莽为官多年,最恨的就是上官庸碌、同僚掣肘、部属无能,我却屈居其间,不但做不得主、办不好差,更有那等本身不肯做事的賊厮鸟官,个顶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袁守印见惯了敖莽的做派,倒是并不是以起火,只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如果老夫没记错,这个于获麟恰是得了你的保举,这才得以在江南一个普浅显通的县令任上连连升迁,前不久才进京做了长安令吧?”
张南容笑容温馨,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答道:“敖大人情愿躲避,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幸而当明天子气度宽宏、雅量豁然,夙来不喜连累,不然……说句不当说的话,这类事如果搁到先帝朝,敖大人不止要躲避,更须主动上表请辞,回府闭门待罪呢。”
他面庞安静,仿佛未将敖莽方才那一通夹枪带棒的群情放在心上,看向张南容道:“既然敖在朝要避嫌,便是只要你我二人了。这封奏折……由谁递上去?”
“袁公明见!”
敖莽闻言,毫不脸红地摆摆手道:“如果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袁公大可端坐中枢,莽自当服其劳。可这个……”
就见袁守印颤巍巍地自桌后走出,边走边顺手将那封奏折揣入袖中:“张大人,老头子年纪大了,不免眼睛花了些、耳朵聋了些,却也晓得,底下的人暗中编排咱俩,都要说一句甚么……甚么老朽铁肩如泥塑,先生静气作木雕。想必你也传闻过?”
一众官员神情各别,但是不管这内心头信或不信,面上总不免透暴露几分佩服之色来。
敖莽说罢,殿内温馨得落针可闻。
他轻咳了一声,迎着敖张二人的目光,浅笑道:“刚才两位大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老头子插不上话,就将这奏折上的词句细心回想了一遍。依老夫看啊,此中的文采算不得如何出众,可贵的是骨坚皮硬、气味贯穿,读来非常提神儿啊。”
张南容半张着嘴,愣怔半晌,方才无法隧道:“敖在朝意气激昂、雄辩无双,实在是叹为观止。不管于获麟是看不清局势、妄图邀买名声的蠢货,还是冒死谏言、明知不成为而为之的孤奸佞臣,不管你敖在朝是铁了心要护犊子,还是当真想要不吝代价为国留贤,这些我张南容都管不着。只要一条……”
“是这个理。”一旁的袁守印俄然发声。
“且慢!莽另有一言,实在是不吐不快。”
他立品临渊殿中,面上虽无倨傲之色,话语当中却有铿锵金铁之音:“本官不是不晓得临渊止步这个事理,自认亦非结党之人,然莽既受陛下之恩深重,自当竭诚报效,唯恐天下雄杰不知陛下求贤若渴之心。是以每见豪杰未曾得志,或将陷于水沟,困顿得志、不得伸展,敖莽必对之曰:‘君困顿至此,非天子无道,乃莽之过也!’”
袁守印嗬嗬一笑,也不知是褒是贬地感慨道:“你倒是机灵果断,怪不得世人都说,若论本朝脸皮哪个最厚,敖在朝不作第二人想。”
听了这话,张南容笑容一滞,饶是以他脾气之温和,声量还是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些:“难不成敖在朝想要压下此事?莫非大人不晓得躲避二字的意义吗?”
敖莽一甩袍袖,略微哈腰,朝袁守印揖了一礼:“垂白叟谬赞啦。”
敖莽涓滴不觉得意,仿佛前一刻还唯恐肇事上身、说要避嫌的人不是他普通,当即拧眉瞪眼道:“莽方才说平生最恨做不得主,张大人觉得是本官在放屁吗?我敖莽保举的人,即便罪大恶极,在措置之前也该容我说句话吧?莫说是在这临渊殿里,就是天子面前,我也是如许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