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令媛,未曾健忘,只是……”
沈玹本日穿的是一件鸦青色的武袍,披玄黑披风,系银铁护腕,乌纱圆帽压在英挺斜飞的浓眉上。宫檐上的灯笼红艳,他斜身倚在宫墙边,橙红的光打在他的侧颜上,更显得他五官凌厉俊美。
一见到天子的眼泪,她便甚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悄悄地反握住他的指节,无声地安抚贰心中的茫然与恐忧。
养心殿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拢,长阶夜幕,宫檐下的红灯笼一盏一盏亮起,如红莲初绽。萧长宁晓得在那暖光之下,夜色深处,沈玹定在等她返来。
为君者,需杀伐定夺,这个命途多舛的小天子,必定要在理性与人道的夹缝中艰巨挣扎,至死方休。
“阿姐。”萧桓俄然叫住她。
说着,玉蔻的视野落在并肩而立的萧长宁与沈玹身上,眼里说不出是羡慕还是祝贺。她抹了抹泪,勉强打起精力来,道:“方才提督承诺奴婢的事情,万望牢记。天气已晚,奴婢便不打搅殿下与提督了,奴婢辞职。”
当着玉蔻的面,萧长宁本有些不美意义与沈玹如此密切,但触及到他健壮硬挺的身躯,感遭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萧长宁的心便被烘得暖洋洋的,心中生出一股令人耻辱的甜美来,甘之如饴。
萧桓沉默了一会儿,笃定道:“她是除阿姐以外,独一一个至心对朕好的人。她并无不对,何故要废后?”
“玉蔻女人。”萧长宁浅笑着点头,当作回礼。
“可他是个寺人!”萧桓稍稍拔高了调子,脸上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担忧, 双手撑在案几上倾身道, “纵观古今,汗青上哪个权宦能有好了局?阿姐,朕现在掌权了,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沈玹闻声了,忽的伸手拉住萧长宁。
“防人之人不成无,但害人之心不成有。皇上疑虑如此之深,难道要变成太后那样的人”
宫中不能行驶马车,两人只能步行前去宫门。星光从云层中暴露,檐上的积雪折射出莹蓝的光芒,灯影将他们的身影拉的老长,满目灯火映着红墙翠阁,如身处梦境。
萧桓没有说话,屋内堕入了很久的沉寂中。
“你……”
萧桓一怔,下认识地用手背蹭了蹭脸上浅淡的瘀伤,神情略微不天然,岔开话题笑道:“皇后,你好些了么?”
“你承诺了她甚么事?”萧长宁仰首望着沈玹,伸手给他拍去肩头的落梅,趁便问道。
“沈玹,”萧长宁想起一事,欣喜道,“本宫说过,如果我助你救出玉蔻,你可要夸奖我的!”
萧长宁叹道,“现在有本宫在东厂守着沈玹,你也不能放心么?”
沈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附在她耳边抬高嗓音道:“只是臣觉得,殿下想要的夸奖会是索吻之类,却不料是陪酒,有些绝望罢了。”
玉蔻笑得有些勉强,躬身垂首道:“奴婢晓得,殿下是为了救奴婢。”
萧桓毕竟是萧长宁亲手护大的弟弟,此时见他像是个出错的孩子普通黯然堕泪,她毕竟不忍,放缓腔调, 轻而当真地说:“皇上是本宫独一相依的血脉嫡亲, 当然有资格规劝本宫。不过, 挑选权毕竟在本宫手里, 皇上能够规劝我,却不能摆布我。”
“在本督的身边,殿下永久不必有所顾忌。”沈玹暗哑地说着,随即将她拉入怀中,如愿以偿地地吻住了她的唇。
沈玹眸色一深,顺势抓住她的手包在怀中,用本身掌心的温度暖和她微凉的指尖。
萧长宁没有点头也没有点头,迎着夜色走出了大殿。
说罢,她再次深深福礼,转而退下,身姿如空谷幽兰在夜风中摇摆,很快消逝在夜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