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欺心,半夜半夜闲舍命。
钟馗看毕,掩口而笑,道:“好个糟腐东西,令人可厌。”县尹急道:“大人眼力 不差,这是下官所养的两个童生。那卷浮滑些的,才情倒也还看得过。只是为人飘荡, 常常纵情于花柳之间,全无中规中矩的气象。”钟馗道:“看那许每首后二句,其人便 可知矣。”县尹又道:“这卷糟腐的,为人与阿谁却大相反,开口就讲道,举止俱要安 祥,即出恭之际,犹必正其衣冠,虽冒雨之时,何尝乱其足步。至于世态情面,一毫不 懂。以是同社人送了他们两个美号,一个叫做风骚鬼,一个叫做糟腐鬼。”钟馗道: “这也罢了,孔子云: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捐乎。中行原是可贵的,古今以来能有 几人。”正议论间,内里传鼓送进一纸状子来。你道这状子是谁的?本来丢谎鬼与欺诈 鬼自从分开银子,他也就做起财主来,买了两个小厮,一个叫做捕风,一个叫做捉影。 这捕风、捉影又替他寻了两个伴计,一个梁盗窟上时迁的祖宗,生的毛手毛足,惯会偷 人,叫做偷尸鬼;一个各国时祝驼的后代,生的伶牙利齿,会赖人,叫做急读鬼。这两 个自从入了铺子,就打顺刮风旗来,偷尸的偷尸,急读的急读。一日,也是该有事,这 偷尸鬼恰是把一宗银子往裤裆里塞,却好教捉影瞥见,不好劈面看破,只得告与仆人。 丢谎鬼尚在疑信之间,过了几日来到铺中查验,公然没有很多东西,且有很多长支账。 丢谎鬼问急读鬼道:“东西没了大半,如何另有很多长支?”急渎鬼道:“长支是我用 了,我今后渐渐还你。如果不还你时,教半天里马踏杀。”说罢,摇着肩,反忿忿不平。 丢谎鬼见这等风景,待要打他,又怕与欺诈鬼普通吃了亏,前车已覆,不敢再行,只得 忍气吞声。返来想道:“此事只获得官。”因而寻了一个代书,打了几壶酒,又送了几 钱银子,只要写得短长,耸动官府。那代书不管他是虚是实,问了大抵,写成状子,他 就拿得来了。县尹同着钟馗看那状子时,上写着是:
那吟秋山的是:
源泉有本水偏多,每到秋来不起波。
窃爱澄鲜如新月,每临秋水忆娇娥。
世事循还何日了,这个才赊,阿谁随来讨。老是缘人诚笃少,彼苍故把乾坤小。幸 有钟值心肠好,撤除那顽,才觉东方晓。任他窜改百般巧,当庭一断如包老。
金风萧瑟楚天长,人间工夫属迷茫。
县尹道:“这状子有些不实,既是伴计又是盗子,岂有伴计做明火之事乎?此中必 有原因。大人少坐,待下官去问他。”钟馗道:“容俺在暖阁后听听何如?”县尹道: “如此最好。”因而办理升堂,唤进丢谎鬼来,问道:“你这状子但是实话么?”丢谎 鬼道:“小人从不扯谎。”县尹道:“你三月不足如何就齿积五千余两银子?”丢谎鬼 道:“其间有原因,小人别无他能,惟凭说嘴度日。有一个要碗鬼与小人交好,小人费 了很多唇舌,整说了三个月,方才骗得他这五千两到手,岂不是齿积么?”县尹听了, 已是大怒,又问道:“他两个如何明火你来?”丢谎鬼道:“他们与小人计帐得黑了, 点起灯来,岂不是明火?他将小人银子偷的偷、赖的赖,岂不是劫财?”县尹道:“你 说杀人无数,这有何指证?”丢谎鬼道:“他将小人的银子劫去,小人必将饿死,若小 人有这银子,娶下几房妻妾,生下几个儿子,儿子娶下媳妇,又生下孩子,一辈传一辈, 休说数十,就是数百也不见得。本日将小人饿死,断了种子,是饿死小人一人,就如饿 死无数的普通,岂不是杀人无数么?”县尹见他满口胡言,却待打他,钟馗从暖阁后大 怒而出,手提起剑落,早已发付的往阴司里递谎状去了。县尹见劈面杀了,未免有些惊 讶,钟馗道:“大人不必惊奇,如许人杀了痛快。那偷尸鬼与急读鬼也还得叫来审审, 好结此案。”县尹因而出了一支火笺,差了两名吃人的快手,当时把偷尸鬼、急读鬼叫 到。钟与知县也就并坐当堂,看他审间。知县叫上偷尸鬼来,问道:“你为甚么盗窃丢 谎鬼的银子?”偷尸鬼道:“小人并没偷他,这是暗中拿些东西,不肯叫他晓得便了。 如果偷他的时,小人的老婆岂不告与他?都是他诬赖小人。”捕风、捉影上来道:“小 的们是被告部下人,小人们亲眼瞥见他们偷。老爷不信,他身上还带着偷上的东西哩”。 县尹令人叫搜,公然搜出很多东西来。县尹大怒,问钟馗道:“此人何故发落?”钟馗 道:“好偷东西,是两手之过,将他双手去了,他再不能偷了。”县尹道:“大人断的 是。”遂分付将偷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