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窗外恰是春季的第一场夜雨。无边雨丝笼着漆夜里的宫闱,淅淅沥沥,屋瓦上传来如奏之声。
楚帝方想说话,太后就开口了。她捻着佛珠,慢慢道:“皇后说的有几番事理,孙儿也是好的。本日是哀家的日子,你们莫要闹得过分了。”
“父皇!”陆兆业喊罢,一撩袍角,竟在楚帝面前直直地跪了下来,在沈皇后“太子这是做甚么”的呼声里,他一抱拳,慎重道,“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
再那以后的梦,他做的模糊约约的,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本身还是追给她一个皇后的封号,将她于帝陵厚葬。她的棺椁旁还留了一个位置,那是帝王百年后的长眠之所。
“哦?”楚帝放下佛经,声音里竟有一丝笑意,道,“太子与沈二蜜斯两情相悦?”说罢,楚帝虚扶了一把安国公府世人的方向,慢条斯理道,“沈卿,不如让你家女儿说一说,这事儿成不成呐?”
“陆兆业。我想要的,向来都是姑姑的凤簪。如果当初成为太子的是二殿下,我也会想尽体例嫁给他。只可惜,二殿下死得早。”
“我自有主张。”沈兰池不急稳定,对兄长道。
“回陛下,并无此事。臣女与太子殿下不过于慈恩宫内稀有面之缘,言谈举止间,皆无逾矩之处,慈恩宫的宫人与皇后姑姑皆可作证。不知太子殿下口中的‘两情相悦’,从何而来?”
“太子!”不等陆兆业说完,楚帝便俄然一身怒喝,惊得陆兆业立即跪下领罪,道:“是儿臣失礼了,请父皇恕罪。”
楚帝未昂首,疑道:“太子,你这是对沈大蜜斯不对劲?”
她微俯身,曼妙容姿于合座灯火下愈显动听。一殿珠翠似星斗,亦在她面前失了色。不知不觉间,喧闹声温馨了下去,似归于干枯的井水似的,只能闻声她不卑不亢的声音。
虽他如许说了,可席间还是有一丝不调和之音,原是沈桐映抽泣起来,又缓慢地跑了出去。几个丫环面面相觑,也追出了宫去。
为抨击沈皇后害死生母德妃,陆兆业将肝火倾泻到了沈兰池这个对宫廷排挤与朝廷阴私一无所觉的深闺蜜斯身上。他为她捧来白绫、剪子与毒酒;而终究,这明艳不成方物的女子,自如又安闲地赴了死。
另一头的沈兰池看到陆兆业这副震愕模样,她暴露了无声的笑。她的心底既畅快,又有一分庞大的悯然。畅快的是她终究甩脱陆兆业这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了,怜悯的是陆兆业身为堂堂太子,竟真的被蒙在鼓中,一无所觉。
陆兆业薄唇一抿,眸中闪现出一抹狠色来。
陆子响于回京途中坠了崖,断了一条腿后,落了一身病痛,而后变作了半个残废。陆子响便是再有才气,楚帝也不能将社稷交与陆子响手上,以是,他陆兆业的太子之位坐得稳稳铛铛,无人得以撼动。
“也许是太子厌了她也说不准,这沈二蜜斯常日就一脸傲气,哪个男儿会喜好这等女子?”
“竟叫堂姐抢走了一桩好婚事,真是不幸。”
一个“孝”字压下来,让陆兆业再说不得话,只得跪下来请罪。
“父皇,儿臣心仪沈家二蜜斯沈兰池。”他硬着头皮,不管不顾道,“儿臣与沈二蜜斯两情相悦,还请父皇、母后成全。”
正在此时,却听到陆兆业那边传来一声喊。
沈兰池还是是畴前阿谁缠着他,口口声声喊他“兆业哥哥”的表妹,虽他不能从她的眼里看出爱意来,可起码她还是想要嫁给他的。
陆兆业当然晓得,若在现在说出心底话,那必定会与沈家二房生出嫌隙来。可他也晓得,那沈家二房不过是凭借在沈辛固身上的木蠹罢了。只要沈辛固还愿搀扶他,那统统便会安然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