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景象实在也没有好上多少。
她忐忑地又喝了一口温茶。茶盏空了，瑗华瞥见，忙又添了热水。
“错了，问的不是六女人，是那和离回家的三姑奶奶，前承宁伯府世子夫人明筝！”
有人轻扣门扉，用降落醇厚的嗓音道：“是我。”
他神采庞大，仿佛痛苦又仿佛愉悦，她说不清。
明筝游移着，垂着头，好久好久，将手炉抱在右手中，伸出左手，迟缓至极地……将指尖搭在他广大的掌心。
明思海叹了声，“起来。既选了这条路，便永久不要悔怨。”
转眼身边沉寂下来，明筝抬眼，就见明辙陪着陆筠，徐行拾级而上，正朝三楼来。
“明家三代耸峙朝堂，几经风雨飘摇，这点波折，还算不得甚么。本日在你母亲面前过了明路，陆筠总算磊落之辈，我瞧你刚才未曾严辞，大略……”他顾及着她的脸面，没将这话说完。
她也一样。
太后眯眼笑道：“这事儿八成稳。先筹办着，总没错？转头跟皇上禀一声，慈宁宫这些日子不受后妃们定省，本宫要忙着给筠哥儿备婚。”
常常前朝的大人们还不知秘闻，各家动静通达的内宅主母们，就已经把握了很多关头私隐。
他晓得昔日那些深切骨髓令他痛苦不堪饱受折磨的相思苦总算没有白搭。
“是不是嘉远候几个字把你吓着了？”明太太含笑抚了抚她手背，“连我也吓了一跳，前些日子还听外头传言，说宫里头那位正替他广寻闺秀，这些日子没动静，还觉得最后那嘉远候夫人会落到个甚么天仙头上去，不成想这位美意义好目光，瞧上我们筝丫头，算他慧眼识珠。”
明筝捏紧了杯盏，顿觉拘束起来。
腊月畴昔，年节来到，各家均是繁忙非常。陆明两家正议着亲，来往比畴前频密。相互都送了年礼，年初四陆筠上门看望明思海，初六明辙行礼去给陆老太太磕了头。
他顿了顿, 明筝就发觉到一束凛冽的视野投到本身面上。她心中发虚, 没敢抬眼去瞧父亲神采。
明家包了临江一处观景楼，专给家眷凑趣瞧灯。
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在窗外凛冽地刮着。窗内倒是暖意融融，地龙烧得旺，从下到上烘烤着身上的夹棉衣裳，明筝背上出了一重细汗，想用帕子抿抿，到底不便，耐着那热，姿势矗立地端坐在案后。隔墙传来讲笑声，那边厅里明太太和陆二夫人聊得炽热，笑声不时传过来，令她更有几分难耐。
“鄙人姓陆，单名一个筠字，字修竹，时年二十有六……公事在身，迟来半刻，令蜜斯久候，还望宽宥……”
他顿了下，幽黯的眼底像洒下灿烂的细碎宝石，闪动着愉悦的光芒，眼角眉梢，嘴边颌线，竟无一处不温和，“下回命人提早备好，专待蜜斯。”
半晌三楼就剩下明筝和陆筠。
他笑了笑，浓眉伸展，一贯冷肃的面庞也有春水般的和暖。“多谢蜜斯不罪。本日叫人备的庐山云雾，蜜斯可还饮得惯？听明夫人言道，蜜斯素喜苦荞，下回……”
他没紧跟着，还是立在原处，抿唇浅浅的笑开来。
明筝别过甚，忍住羞意垂了垂眼睛，“我晓得了，娘。”
明思海沉默不语, 在旁端茶渐渐饮着，明太太心急推了他一把, “老爷, 您如何不说话？嘉远候为人如何，您当比我们清楚，若真是那等残暴之徒, 还是远远避着才好。”
见他目光下移，视野落在本技艺上。
林氏抿嘴一笑，拉着明菀明瑜退到一边。
他们牵动手，在楼顶栏边，在圆月朗空之下，在琼花火树之间，并肩而立，久久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