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俯下身,捧着他的脸吻他的脸颊、他的唇。
他说这话时,语速放得很慢,如果细心聆听,能在那过分冗长的停顿入耳出一抹心伤。
陆筠不吭声,对阿谁父亲,他连评价一句也不肯。
陆国公摆摆手,道:“这几日你常来,夏末秋初,多雨潮湿,医者上山不便,你一妇道人家,愈发不便。本日以后,再不必来。”
贴身关照他的小厮发觉他醒了, 忙端了热茶走近, “先生,先喝口茶, 润润嗓子吧。”
“――是我亲手刻的一枚印,送给桃桃,贺她生辰。算我……算我这个分歧格的祖父,一点情意吧。”
屋里烛火暗淡,陆国公倚靠在竹床上,沉默地瞧着经籍。
闪电划过的一瞬, 全部天涯都被照亮。
对内,……他已经持续梦见璧君好几个年初。梦见她穿戴大红宫装, 挥别深宫来到他身边。梦见翻开盖头的一瞬她腮边固结的那滴眼泪。梦见她把男婴抱在手上推向他。梦见她神采惨白描述干枯般躺在棺椁中。梦见黄土埋葬了她的棺木, 香消玉殒再也醒不来……
她还情愿, 再见到他这小我吗?
或许是他老了,心肠硬不起了。
“丑时三刻,先生,外头雷声扰了您吧?天还未亮,您再眠一眠?”
没有放下陆家。
有人说, 当你频繁梦见一个死去的人,也许就是你的时限也将到了。
陆国公摆摆手,将饮过的茶递归去,“将灯移过来,昨日没瞧完那卷经,找出来与我。”
小厮缓慢去取了只盒子奉上,陆国公指了指明筝,“给她。”
明筝想了一起相劝的话,想过要如何晓之以情,可这一刻,她发觉那些道貌岸然的话她说不出口。无疑她对陆国公,实在也是各式不解,乃至有些生怨的。怨他委曲了陆筠这么多年,怨他萧瑟了陆筠这么多年。
她是在为陆筠问他,为阿谁从小被他抛下、向来不肯多瞧一眼的独子问他。
她扶着瑗华的手往山下走,才走了半段路,就见前头石阶上立着个高大矗立的影子。
明筝施礼退了出去。
鬼域路上, 他还能再碰到她吗?
“侯爷是来接我的?”明筝攀住他手臂,含笑说。
“媳妇儿请父亲安。”居室不大,一间明堂一间书房一间寝房,明筝立在明堂砖地上,低头不敢乱看。
番外11
陆国公接过茶来, 抬眼望向光芒昏黄的窗屉,“甚么时候了?”
“我在山上风俗了。”他说,“这十几年,我日出即起,日落而息,黄卷残灯相伴,沉香翠树环身,再入尘凡,更添不便,没法,只得孤负你一片美意。”
冗长的沉默过后,陆国公淡然的神采也有一丝松动。
平凡人家公媳虽也不见得日日相见,定时不定时的存候问候总不成免,更别提年节家宴、族中祭奠、宫中大礼等场合。可明筝,这才是第二回见到陆筠的父亲。
陆国公笑了声,“公事缠身?陆筠离任批示使一职,有一年余了吧?”
他自称是“祖父”,他这个嘴硬了半生,说本身再不出世俗的男人,这一刻自称是桃桃祖父。明筝晓得,他毕竟还是没有放下尘凡。
天光透亮之时,他又昏昏地睡了畴昔。
也没有放下过陆筠。
陆筠沉默着,他的额头紧紧贴在明筝锁骨之下,他不说话,眉头舒展薄唇紧抿。
“我是在赎罪。”他说,“我这平生,对不起太多人。守着青灯黄卷,膜拜八方神佛,以求得一星半丝的宽恕和安慰。奉告他,不是他的错。他母亲和我,也都很欢乐他来这人间。只是我不配被称一声父亲。明筝,替我好好地守着他,他这平生,因我而蒙受了太多的苦痛,但愿你,能替代我抚平他统统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