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真是醉了，已经健忘了称呼。
陆青徽面沉如水，“不错！贩子敷裕，虽职位低下，但仍然穿金戴银，强过浅显农户不知多少，为富不仁者大有人在。每逢荒年，都有奸商肆意进步粮价，乃至饥民各处，逢丰年，又压价屯粮，谷贱伤农……如此各种，屡禁不止。贩子逐利，无仁义品德可言，若准贩子入仕，乃至赐封皇商，便是予他们繁华，又予他们权势……此举后患无穷！必将祸乱朝政！”
前尘各种，数番存亡起伏，现在想来，尽皆如梦。
何姑姑絮干脆叨说了一大通，话里话外，都在看柳从之神采，柳从之发笑：“我也好久未见她了，既然如此，自是得与她好好一叙。”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传闻何姑姑这儿明天但是来了个醉鬼？”
何姑姑哪能不知他说的是谁，立马道：“是是，柳爷您这边请，不过那位爷可真是醉得短长，这会儿还没醒过来呢。”
“陛下！皇商一事兹事体大，连累甚广，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毫不成轻举妄动！”
一曲破阵乐，弦音铮铮，曲调入耳杀伐凶煞，又饱含苦楚。柳从之听得耳熟，一时略微失神。数年之前，他在边关疆场……尸山血海，死生无常，亘古北风囊括过染血的古疆场，他受重伤，呕血病笃，他的身边，有双手俱废，一息尚存的兵士，仰躺在地上，唱起一首传播北地的，可谓苦楚的战歌。
彻夜的楚楚阁当真热烈得很。
柳从之微微一叹，“只因商者囊中有金银。”
不想本日朝中热烈，内里也那么热烈。降王爷酣醉楚楚阁不说，袁承海痴恋名妓海日，欲为其赎身，迎娶这一届青楼女子为正妻……
“本现本日终能歇息一会儿。”柳从之顿了一顿，点头一笑：“也罢，既然这么热烈，那就去看看吧。戏台都搭好了，如果不去，岂不成惜？”
柳从之浅笑着往内里走：“何姑姑好久不见，迩来买卖可好？”
他声音不大，但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陆青徽闭目，叹道：“陛下可知，这是双刃剑？何况士农工商，自古如是。此事若要推行，必遭世家大族、文人士子的反对。臣不会是最后一个规劝陛下放弃此念的人。”
“此言言之尚早，朕只愿在朕治下，百姓不必流浪失所，不必忍饥挨饿。”柳从之淡淡一挑眉，“而国之命脉，民生之所系，都在商道！”
陆青徽点头：“臣多言了，陛下恕罪。”
陆青徽说得斩钉截铁，柳从之抬了抬眉，浅笑：“常言道无商不奸，你这话说得也在理。”他顿了顿，声音蓦地一沉：“可正因如此，我必不能听任行商者如此作为，予他们以权势，便也是让他们受制于权势……如有人想只得好处却不做该做的事，那就得看他命够不敷硬了。”
柳从之点头，“北地温饱，南地富庶，只需南货北调，北货南调，便能解两处忧患。荒年奸商大幅进步粮价，乃至饥民各处，但若能调控粮价，便能施助饥民，消弭祸事于无形……故而民生之所系，尽在商道！”
柳从之当时几近末路，听完一曲，几近要落泪，但是不等他这泪落下来，这名火伴哈哈大笑，约是想拍一拍他的肩，但是双手俱废，不能成行，故而只是笑了一笑，便干脆利落地咬舌他杀，没了声气。因而柳从之不堕泪了，他安温馨静地咬牙，手废了就不能活？不，就算手脚都废了他都要活下去……事在报酬，只要他能活，他就还没完，逆天命，篡皇位，夺天下，多少人做梦也不敢想的事，他不也能做？他不也做成了？
陆青徽一怔，终究点头长叹：“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