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可贵庄严,柳从之嗅着空中酒香,面上现出些答应惜之色,“江将军平生守家卫国,可称盖世英豪,本不该落得如此了局。”他说着沉声一叹,眼中透出些许讽刺:“青冢荒墓知名碑……”
柳从之一身黑袍,孤身一人徐行走来,低笑道:“明天可实在是巧了,我本当无人知我来此,倒是想岔了。”
雪天路湿滑,鞋子一不谨慎就得进水,路别提多难走了,这么个日子,这位爷不好生生待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出来谋事?
薛寅点头:“出去逛逛。”
“现在下着雪呢。”路平猜疑,这位爷下雪了不该恨不得不挪一步么?却见薛寅看一眼屋外白雪,也是感喟:“得,就当我没事谋事吧。”
可这纵横一时,叱咤风云的人物,活得惊天动地,却死得寂寂知名,荒坟青冢掩遍风华,再过二十年,只怕无人会记得这坟茔。怕也无人会重视,这豪杰盖世的传奇将领,生于宣京少颠沛,平生交战多磨砺,死于非命亡他乡,葬于宣平归故里。
“此为豪杰埋骨之所。”远远的,一人扬声接了一句,声音沉如金铁,神情泰然。
他没有出去的意义,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一下雪,方亭就没法爬树了,但下雪天有下雪天的弄法,小家伙缠了薛寅半天想拉他出去打雪仗,薛寅一动不动仿佛黏在了椅子上,最火线亭只好拉路平出去。俩人玩得倒是欢畅——精确来讲方亭一人玩得挺欢畅,小家伙技艺活络跑得快,直把路平砸了个浑身满头雪,的确呜呼哀哉。薛寅看戏倒是看得欢畅而舒畅,一面看一面往嘴里扔咸炒豆,唇角带一丝笑,现在虽是寒冬腊月,但这么一闹腾,到底有那么一点喜庆的过年气象。
过了一会儿,玩了个痛快的路平与方亭进屋,却惊奇地发明薛寅换了一身衣服,路平当即讶道:“爷,你要出去?”
侍卫还算刻薄,固然雪天出门走得一身湿冷,说话也挺客气,没在“王爷”二字面前加一个大大的降字。
一句话埋没机锋,薛寅却抬了抬眉,状似讶然:“陛下也来此?”
这是宣京西郊的一座小山,名唤暮山,暮字同墓,是为……一座墓山。
腊月十八。
一念至此,俄然想到随军出征,以后再无音信的薛明华,心头微微一沉,面上笑意也收敛了,很久,闭目一叹。
他身后的两名侍卫都是识字的,一人脱口道:“好字!好气势!”
薛寅不答,而是慢条斯理拿出本技艺上提的酒菜,一面道:“此处……”他一指这四周整齐摆列的坟陵,“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