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客又奔一阵,将二人放下地来。本地是个坟场。程英的小脸吓成惨白,陆无双却胀得满脸通红。程英道:“老伯伯,我们要回家了,不跟你玩啦!”
划子在碧琉璃般的湖面上滑过,舟中五个少女中三人十五六岁高低,别的两个都只九岁。两个幼女是中表之亲,表姊姓程,单名一个英字,表妹姓陆,名无双。两人相差半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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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年长少女唱着歌儿,将小舟从荷叶丛中荡将出来。程英道:“表妹你瞧,这位老伯伯还在这儿。”说着伸手指向垂柳下的一人。
鸡尺溪头风波晚,雾重烟轻,不见来时伴。模糊歌声归棹远,离愁引着江南岸。”
陆无双一拉程英的手,道:“表姊,我们跟他去。”三个女伴怯懦,忙道:“快回家去罢,别走远了惹你娘骂。”陆无双肩肩嘴扮个鬼脸,见那怪客走得甚快,说道:“你不来算啦。”放脱表姊的手,向前追去。程英与表妹一同出来玩耍,不能撇下她自归,只得跟去。那三个女伴虽比她们大了好几岁,但个个害臊胆怯,只叫了几声,便见那怪客与程陆二人前后走入了桑树后。
那道姑一声长叹,提起左手,瞧着染满了鲜血的手掌,喃喃自语:“那又有甚么好笑?小妮子只是瞎唱,浑不解词中相思之苦、难过之意。”
程英走到那人身边,拉一拉他衣衿,道:“老伯伯,如许不好吃的。”从袋里取出一个莲蓬,劈开莲房,剥出十几颗莲子,再将莲子外的青皮扯开,取出莲子中苦味的芯儿,然后递在怪客手里。那怪客嚼了几口,但觉滋味暗香鲜美,与刚才所吃的大不不异,裂嘴向程英一笑,点了点头。程英又剥了几枚莲子递给他。那怪客将莲子抛入口中,一阵乱嚼,仰天说:“跟我来?”说着大踏步向西便走。
在那道姑身后十余丈处,一个青袍长须的老者也是一悄直立不动,只要当“风月无恋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那两句传到之时,收回一声极轻极轻的感喟。”
时当南宋理宗年间,地处嘉兴南湖。节近中秋,荷叶渐残,莲肉饱实。这一阵歌声传入湖边一个道姑耳中。她在一排柳树下悄立已久,晚风拂动她杏黄色道袍的下摆,拂动她颈中所插拂尘的万缕柔丝,心头思潮起伏,当真亦是“芳心只共丝争乱”。只听得歌声垂垂远去,唱的是欧阳修另一首“蝶恋花”词,一阵风吹来,模糊送来两句:“风月无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歌声甫歇,便是一阵格格娇笑。
一阵轻柔委宛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歌声发自一艘划子当中,船里五个少女和歌嘻笑,荡舟采莲。她们唱的曲子是北宋大词人欧阳修所作的“蝶恋花”词,写的恰是越女莲的景象,虽只寥六十字,但季候、时候、地点、风景以及越女的面貌、穿着、金饰、表情,无一不描画得历历如见,下半阕更是写景中有叙事,叙事中挟抒怀,自近而远,余意不尽。欧阳修在江南为官日久,吴山越水,柔情密意,尽皆融入是非句中。宋人非论达官朱紫,或是里巷小民,无不以唱词为乐,是以柳永新词一出,有井水处皆歌,而江南春岸折柳,秋湖采莲,随伴的常常便是欧词。
陆无双道:“这怪人在这儿坐了老半天啦,如何动也不动?”程英道:“别叫怪人,要叫‘老伯伯’。你叫他怪人,他要活力的。”陆无双笑道:“他还不怪吗?这么老了,头颈里却挂了个围涎。他生了气,如果胡子都翘了起来,那才都雅呢。”从小舟中拿起一个莲蓬,往那人头上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