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田君休要狗急跳墙。”贺湛哈哈大笑。
“敢问贵主，突厥可汉也甚值得臣爱护之处？”
画屏乃绫罗质地，虽非蝉透，又因画屏以后乃壁牅，人躲于后，不见形影，却因屏前光盛，故奇桑模糊能见贺湛蒲伏膜拜，大礼相见的景象，他微微一挑眉，心说此人约莫觉得谢莹亦如韦太后普通，能够由他随便捉弄，却不知谢莹早已洞谙晋王系的野心图谋，未知当戳穿假装，这个盛名在外的长安五子之一，会是如何一副惊诧的嘴脸。
“爱护二字，对人不对国。”
“那么依粟田君看来，突厥可汉将来每夺一城，都要以殛毙震慑公众？”贺湛嘲笑道：“有史以来，残暴不仁者，有谁能号令天下？了局均为一败涂地，死于非命！粟田君说贺某图谋乃保全大周子民，这话不错，贺某承认。不过粟田君并非突厥之臣，而乃东洋使者，莫非敢说本身没有私图？粟田君身为使臣遣周，已有近二十载吧？曾经对我大周君帝，乃至贵族高官，何时不是恭维阿谀、攀附示忠？现在眼看大周势弱，突厥复兴，粟田君当即见风使舵，可出运营策，倒是既倒霉于大周，又倒霉于突厥，对了，蒯通应对汉高祖，另有一言，狗各吠非其主，粟田君之主，可并非突厥。”
奇桑正如许想，便听粟田马养调侃道：“贺十四郎当日于朝堂之上，誓死不弃长安，为谏止韦太后迁都之策，不吝挂冠请辞，周廷东逃以后，贺郎又驰驱号令，鼓励长安公众恪守城防，如何目睹长安沦陷，此时竟以君臣之礼相见？贺郎仿佛，有毁忠良时令呀。”
“恰是，长安城中数十万暴民，若不以武力震服，一旦暴动，必引大患。”
“贺澄台，这么说来，你仍然不肯臣服突厥汉国？”
“无辜？”粟田马养嘲笑道：“长安诸多暴民，服从于贵族勾引，誓死戍城，抵抗汉国雄师，何称无辜？”
冷冷说道：“粟田君，你太不沉着了，罢了，这事也非你能够定夺，你先归居院沉着沉着，想想现在你究竟应当认谁为主。”
贺湛此话一出，奇桑的浅笑生硬在唇角，眉头紧蹙。
奇桑一笑：莹莹的确锋利，且看贺湛如何回应。
“那你但是对可汉心胸爱护？”谢莹又问。
奇桑又一挑眉：此人的确机辩，臣服与爱护一字之差，意义却大有差别。
“若韦太后败北被俘，死于铡刀之下理所当然，臣亦不会主张贵主谏止，然，现下为暴行所害者，乃无辜百姓！武宗帝时，征灭前突厥，却未曾搏斗布衣，如此方为仁义之君，得以使外族臣服，贵主即便为了突厥可汉考虑，亦当谏阻搏斗无辜。”
“贵主虽为突厥可敦，但一样是大周公主，贵主目睹中原子民惨遭突厥搏斗，不知谏阻，反而扣问臣是否对主张暴行者心胸爱护，臣若不坦言相告，于君国乃不忠，于贵主乃狡骗，难道不忠不义、奸滑鼠辈？突厥胜，长安败，所谓胜者为刀俎，败者任鱼肉，臣虽悲忿，为此指责突厥可汉残暴实乃风趣荒唐，不过肺腑之言，仍当谏于贵主，贵主不管如何，都不该坐视子民惨遭搏斗，该当禁止暴行。”
“粟田君此言差矣，贺某当日，挂冠请辞，获准，现在不过一介白身，面见长平公主，天然当以臣子之礼相见，何毁忠良时令？莫非粟田君驻我中原多年，尚且不知贵主虽非帝姬，既得公主封号，那便贵同皇室，非王公重品，谒见时当持膜拜之礼？”
“韦太后胆小无能，丧权辱国，为她一己繁华，向突厥大献殷勤屈意奉迎，使我与家人骨肉分离，和亲远嫁，有幸乃是可汉对我另有几分珍惜，多方不至于苦楚度日，韦太后待我不仁，我为何要愚忠，如若我不知好歹仍然心向韦氏，对可汉难道忘恩负义！”谢莹晓得奇桑坐在画屏以后，借此机遇，当然要坦诚恳意，免得奇桑动疑，觉得她“身在曹宫心在汉”，那可就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