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正在评价这位刚满十三之堂姐多少心机城府,公然就听乔氏接着说道:“年前收到阿弟家书,称侄儿四郎颇喜读书甚为争气,虽说也曾受教族学,阿弟却仍有设法,欲让四郎来京都长长见地,也益于将来科考,毕竟京都名流云集,不比蒲州贤士寥寥。”
且说萧氏,摆明不肯理睬乔氏这番挑衅,就像没听出她言下之意般,只报以唇角一抿。但是却有一小辈高耸插嘴,这时说道:“母亲想是顾虑表兄?才会恋慕婶母。”
眼下,韦太夫人教嘱三郎进益学业,据十一娘察看,三郎也是恭敬受教,没有分毫讶异更无不平痛恨,仿佛申明太夫人这祖母经常体贴他学业出息,他也心折口服,祖孙之间没有涓滴嫌隙。
说话妇人乌发梳成抛髻,一边鬓上佩朵芙蓉宫花,映托得笑意明艳,她眼角颀长恰若春柳,配着小巧翘鼻,一眼看去就是精于算计的模样。虽是例常问安,臂上却还挽着金丝羽绣披帛,这时双手放于膝上,歪仰着脸颊朝向萧氏,看上去是莞尔笑容,品度起来却不无妒恨。
就连萧氏,也没像畴前般厉目警视九娘失礼,而微微一笑。
但是不管是韦太夫人还是太后,十一娘只觉都为深不成测之人,不过这时闻声韦太夫人笑话了一句九娘以后,毫不踌躇答允下让萧九郎过府长住时,倒能肯定柳家这对婆媳的确相处敦睦。
这还是十一娘第一次在场听闻韦太夫人叮咛小表弟精进学业,暗下又是一番考虑。
这话说得,仿佛萧九郎常被苛薄孤苦无依,乃至萧氏这个姑母见面不易,牵肠挂肚多年才得以将九郎带来夫家庇护普通,小神童堂堂望族后辈,一下“沦为”打秋风的穷亲戚。
而与年过四旬却仍旧风味犹存的韦太夫人相反,韦太后这位姐姐固然边幅平常,脾气却甚是暖和开朗,最喜宴会乐庆,畴前身为贵妃时不知,自从做了太后,常设宫宴邀表里命妇共欢,仿佛夷易近人。
乔氏说着,起初因为萧氏置之不睬停歇下去的笑容重新闪现出来,这回倒是朝向太夫人:“媳当然明晓向来州府乡贡中榜机率远远低于京都二县,老是为娘家私事,故羞于开口求阿家照顾,可眼下……阿家办事一向公道,娣妇又不是气度局促之人,由己及人,想也能体味我这一番表情。”
十一娘这时当然已经认得妇人,便是眼下庶出二房柳信宜正妻乔氏。
而更让十一娘惊奇的是,非常寡言严肃的韦太夫人在听闻九娘话后,却一变态态笑了出声,不觉得意说道:“两个小九回回见面都要较量唇舌,还真是一对朋友。”
关于两房之间勾心斗角,十一娘当然不会插手,没这情意也没这资格,不过凭她猜想,即使韦太夫人偏疼三房,也没将乔四郎这么一个打秋风的姻亲放在眼里,乔氏实在大可不必用唇舌争利。
莫非说,她另有甚么别的仰仗不成?
关于韦太夫人与庶子干系如何,十一娘眼下还不能询察清楚,单看乔氏表示自是不如何样,可乔氏嫡生女儿五娘却又被太夫人教养膝下,满十岁才让往浮翠坞与姐妹共居,若说母子失和,韦太夫人又何必亲身教管孙女五娘?
萧氏当然要禀明起因,十一娘倒不对昨日为了修补与九娘姐妹交谊,而小有获咎的萧神童即将与她同居一宅的事情有任何担忧,不过却在闻声“琅济真人”四字时,稍稍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