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忍得住心潮起伏,怎忍得住脏腑如绞?
记得你为何苟延残喘,记得你的家属,记得你的仇恨,你再不是无忧无虑的浅显女子,上天让你重生,不是为了让你怀愐旧事,不是为了让你放声一哭祭奠亲长!
但是在场有这么多双眼睛,全都看得清楚明白,固然薛少府为了保护公判法纪,命令捕吏将趾高气扬的阮郎君按押跪地,乃至于被告那身锦衣微皱不免染尘,又因下狱一日,发髻脸面也略失洁净整齐,可手足俊脸却无半点伤痕,生龙活虎得很,早前乃至威风八面的痛骂县官,哪像是刑讯施身的模样?
当年兄长初入仕时,也是一身青色官衣,母亲带领姐妹们为兄长改换折叠,训以教诲:“裴氏后辈当以君国为忠,裴氏女儿当以恭良为德,奸佞以事君,恭良以事家,国安则家和,当各服膺。”
但是她却必须死死的低头,用指甲刺激掌心的痛苦停止泪如雨下,这里是公堂之上,这里是众目睽睽,萧小九一声“十一妹”已经让她惹人谛视,更有晋王贺烨这么一名吸引万众窥视在侧,她不能表示出一丝一点蹊跷情感,不是早就风俗了么?此时的她,即使面对韦海池这一深仇大恨也能不动声色,恬不知耻恭维阿谀,为何只是见到品级类似的一袭官衣穿在陆离身上,就如此悲忿难奈?!
“公主府侵犯之田又该如何?”有听审者忍不住扣问。
言尤在耳,倒是族灭人丧世事全非!
在场听审人众不由大哗群情纷繁,有说阮岭恶劣笨拙的,也有担忧被告这般有恃无恐,只怕薛少府当真会有所顾忌的,阮岭却全然不顾旁人目光,嘲笑着看向陆离,仿佛确信这个小小县尉不敢将他依法处治,统统不过是故作姿势,他偏要让虚假小人闹得没法结束!
而公判仍在持续。
“从昨日开端,卢少府就一向坚称阮岭是被污告,敢问又有何证据支撑?”陆离不答反问,企图是请君入瓮。
“薛绚之,你敢动我儿一根毫发,必将你连诛九族碎尸万断!”晋安约莫已经被气得神魂出窍,直扑向尚且呆怔跪地的阮岭身上,像头母狼普通血红了眼眶,也不顾这时本身气急废弛的狼狈形状,只顾泼口痛骂:“我是大周公主,先帝嫡女,岭儿为我嫡子,别说占田殴民,便是将这些贱民十足斩杀也不算甚么,杖责收监?你算甚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大胆,薛绚之,你若敢动岭儿一根手指,我发誓要你阖族性命赔偿!”
“那么敢问卢少府与贵主,昨日下官依律传唤阮岭应审,阮岭当着顾明府面前,亲口承认是他为占民田殴伤百姓,竟然还号令着其为宗室以后,下官即使察明案情也拿他莫可何如,这又如何解释?”
“岭儿不成!”晋放心急如焚,可她的美意劝止却被儿子置若不闻,抖着肩膀摆脱了捕吏的押制,大义凛然地在檀卷上签订姓名,毫不踌躇摁下指印,又尽是挖苦地迎向主审冷酷的眼睛:薛绚之,看你如何下台?
他不由也看向刑堂檐下那方彼苍白日画屏前,据案而坐的主审者,青年男人,面色惨白,可面对气势汹汹的晋安长公主,神情不见镇静,只不过分明镇木落下时,目光才刚好从这处坐席收回,甚为体贴的余光适值被他捕见。
也只是缓慢的一眼,心下却已然猜疑。
“下官承认,虽与殿下确有私怨,但是此番再审阮岭占田一案确为证据确实,殿下质疑下官公报私仇实属污篾,下官主一县法曹,故而再告殿下,不得扰乱堂审,不然休怪下官为护国律施以惩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