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却没被展旺舍财之举打动,而是睨了一眼展肚子。
还不算无可救药。
“我让他在洛阳开设绸缎铺,将来必然保他无益可图,展旺是商贾,既非罪大恶极,身为太原子民,天然也当被晋王府庇护,留展肚子一条命在,却让他放逐,也算是为君国效命了,展旺为儿子赎罪,惠及费事,即便展肚子没被正法,想来公众也不会因此气愤,究竟上战事将兴,便连很多死囚,与其斩于铡刀,还不如让他们戴罪建功。”
贺烨直到此时,才大吃一惊。
“王妃如果能饶小儿免于极刑,草民此后再也不敢筹划利贷,只愿王妃留草民百亩耕地,其他财产,草民尽可进献朝廷!”
火折吹燃,点引铜灯,昏昏微光,照亮了贺烨紧蹙的眉头,他不是未经风月的少年,故而不难发觉,有一些事,怕是不受节制的,悄悄产生了。
“不瞒王妃,草民在河南府另有五百亩良田,两处宅居,江南各地,亦有……不下千亩……”
贺烨这才恍然大悟,展旺公然是个“奸商”,这见风使舵的手腕,可谓炉火纯青!
贺烨听着这番话,目睹王妃轻笑莞尔,回想她昨日温言软语一番话压服了那些丁男对贺周之治再生信心,主动参军抗击敌蛮,几近轻而易举便摧毁了毛维的连环节,只耗半昼时候,乃至摸察清楚展旺并非罪大恶极,判定出展肚子必定也是被毛维威胁,未曾因为这父子两被毛维操纵,便杀鸡儆猴震慑宵小,而是将两人感化最大化。
“展旺此人还不算丧芥蒂狂,再者利贷之业没他做,也有旁人做,那还不如任他做,再说,这份赢利,不是八成都会用于善事么?”晋王妃很晓得夺人财路有若杀人父母的事理,压榨是压榨,但也不能断绝展旺的生存,那不是逼得他视晋王府为仇么?
十一娘看向展肚子的目光却格外冷厉:“不管你有甚么来由,助纣为虐都不值得谅解,给你一线朝气,是因你之罪过得逞,并没有真正连累无辜,便连令父,舍却家财,亦是因为你买你一条性命,本日当你父亲面前,我也无妨直言,你参军以后,不说为非作歹,只要有违军法,便该当两罪并罚,从重处治,莫说你之性命难保,便连你家人,也会再受连累。”
不说展旺愣怔,连贺烨都甚是震惊,王妃这也算“并吞”了展家八立室财,只留给他保持生存的财产,并且今后获益八成还要用于善事,到头来,展肚子竟然还是要去放逐?!
展旺尚还踌躇,没想到展肚子这时却昂起了头颅:“阿父不消说了,儿子情愿参军,王妃,事已至此,罪人也不肯相瞒,当初确是被晋阳令毛趋威胁,他称我父子二人,原以利贷为业,没少行动违律之事,薛少尹推行新政,必定会打击犯警,若展某不该,他立时便能形成展某家破人亡,故展某甘愿豁出性命,也要保父母安宁,本日听王妃之言,晓得父母无碍,展某甘愿赴疆场,不求将功赎过,只望王妃言出无悔,包管展某父母家人不被连累,展某即便捐躯疆场,亦为死得其所。”
讹了人家万贯家财,还如此义正言辞?贺烨实在不忍直视王妃的肃颜,悄悄扯着唇角。
而今后,真有资格母范天下,助他再兴大周乱世的皇后,也不会是别的的人。
十一娘笑道:“展翁能舍千亩良田,如此诚意,我便不与展翁客气虚假了。”
可晋王妃却压根没有留意殿下俄然带着几分炙热的目光,又攸而郁卒的情感,她已经站了起来:“处理完了展旺父子一桩事,关于接下来如何进一步安抚民气,很多细节还要与六哥商讨,我往溯洄馆去,殿下忙了这些光阴,趁着本日得空,莫不如练习一下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