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慧却道:“黄长老,你说这少年似极了你那已故的门徒钟贯一,我可不大同意。钟贯一别的不说,论资质悟性,自是宗内罕见,品德修为也是一等一的人才。这小子与他一比,一个是天上的翔龙,一个是地沟的爬虫,我看你是老了胡涂。”
黄宗裳心道:“都是一块地里几棵苗,有些去了温棚当宝花,有的撂在荒滩作野草,这个踩一脚,阿谁踏一遭,看得老子真叫个不爽。”
黄宗裳道:“去他娘的混账徒弟,带着一窝子混球戏弄你。来来来,你现下就休了那老混球,老子来作你徒弟,今后有了出息,保管让他肠子悔青了!”
魏不二便道:“大和尚,就算你救了我,也不准你骂我徒弟。”
但堂上世人,除了长乐村三位少年和几位后辈师侄门徒,哪个没活过百多年事,话外之音天然听得一明二白。
魏不二早就想清楚了,便回道:“不成,你本领再大也不成。”
便走到魏不二跟前道:“小子,老子不骂那姓顾的,你跟我说话。”
铜铃般的眼睛一睁,怔怔瞧向不远处那行动盘跚的身影,面前场景忽忽晃晃似回到十年前某日,想着想着眼泪竟要掉下来。
魏不二吃饱喝足,朦朦有些醉意,先谢过黄宗裳,便又要拿起扫帚修行。
世人齐齐向右边后排望去,木晚枫已然亭亭起家,回道:“黄师伯,晚枫与令高徒了解也久,却不甚熟稔。以此评断,只怕见地浅薄,一定合您情意。”
也有人说,钟贯一之死,与她有莫大干系,真相究竟如何,却没有几人晓得。
黄宗裳费尽口舌,好话说尽,终是扭不回这头倔驴,便深思:“这小子跟着顾乃春,光是受些苦倒也罢了。只怕这混球哪日坏了心肠,白白要了这一条痴命。”
黄宗裳面色一苦,凄声道:“不幸我那贯一徒儿,你哪哪儿都好,恰好目光不大夺目。人家女子如何仙女下凡、花容月貌,却也不是你射中良宿。她视你为蚂蚱蝼蚁普通,你便是为她取出了心,挖掉了肝,人家也不稀很多瞧一眼!”
黄宗裳一字不落听完,肝火蹭地由脚心窜到颅顶,破口痛骂:“姓顾的老混球,尽干混账事,老子获咎了你,便冲老子来。冲个傻子撒气,算甚么乌龟儿子王八蛋?”
魏不二这才笑道:“仇家,如许才好!”
便一声不吭,拿起扫帚就走。
这般一想,当下取出个袋子,将魏不二罩了出来,右手一提溜,边做筹算,边去了张贵府上,方知当日中午是顾乃春收徒的好时候,张贵前一刻应邀去了合规院。
木晚枫默不出声,宝慧却怒道:“黄大和尚,男欢女爱,本就两情相悦。晚枫早就说清道明,你那门徒自个儿上道,怪的了谁?”
只是木晚枫眼界甚高,任钟贯一如何优良,她也不大瞧得上。
黄宗裳道:“但说无妨。”木晚枫微微一笑:“钟师兄是我们云隐宗的青年俊彦、百年栋梁,当年入宗,诸位师叔师伯个个都想收他做门徒。”
又想到:“这小子反正不肯拜在老子门下,老子无妨去姓顾的那处闹上他一炮,干脆叫他将这小子逐出师门,岂不是美哉?”
但黄宗裳论述此事由来,倒是从那日在山外赶上梅心甘提及。
魏不二酒劲儿冲头,叹了口气:“大和尚这就不懂了,这叫修行,筑基强根!”
黄宗裳气的牙根直痒,直想拍屁股走人。
何况这黄宗裳一副匪贼模样,只怕拜在他的门下,日子更不好过。
如此一想,便直冲着合规院奔来,一起肠子弯弯绕绕定好了战略,这才阵容浩大进了院内厅堂,有了方才这一番希奇古怪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