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夕一番话说得谭沐秋心中也生了顾忌,“那……此事依你之见呢?”
“嗯。”齐允年环顾四周,灰尘满覆,冷冷僻清。
“哦,我们在私宅住。”齐天睿应道,“今儿我是有事才回府。”
吹了一天的风,腿生硬,头也疼得短长,上了楼齐天睿连灯都没点,径直进了帐中,脱了衣裳就趴在了那小软枕上。
齐天睿陪坐一旁,想给叔父敬杯茶,茶壶里倒是有水,可这几日他都是就嘴儿喝,那茶盅上还覆着灰,难堪地咧咧嘴,递个眼色给赖福儿,忙弄茶去了。
“爷!是高朋!”
齐天睿站在身后,任大氅被风吹起,吹透了薄弱的衣袍,浑身冰冷。面前是一个时候动都未曾动的画面,墓牌与孝服;耳中是河水吼怒,一刻不断,任是他拧紧了眉,也聚不起那散得四周漂渺的心神,头疼欲裂……
韩家倒了,韩荣德充了军,文怡做了官婢,却这统统都似来得太晚,又恰好只晚了那么一点点,足以淹没了她多年卖笑的积累,枉了她的性命……
侄儿的狼狈都落在齐允年眼中,比他听闻的还要更甚几分,不觉蹙了眉,“我听秀婧说,莞初已是有日子没回府了?”
“另有多久?”很久,谭沐秋问。
“我晓得。”
“可她不晓得!”
齐允年皱了眉,“这么快就犯出来了?要紧么?”
坟前的人似薄弱的纸塑,风都要吹起,又一动不动。齐天睿伸手将她拖了起来,“该归去了。”
看着他扬鞭绝尘而去,千落怔怔的,你这是如何了?怎会如此颓废?是有甚么难处,还是……她出事了?
想起那天相见,他始终低着头,面前只要那一盅酒,再不见那玩世不恭的坏笑,连场面上应酬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目光怔,满眼的喜庆逼得他皱眉,多一眼都受不得;审结结案子,似卸命令媛重担,再不讳饰,怠倦至极,人都站不直……
萧瑟处,一座石堆的孤坟,坟头矮小,若非那薄薄的墓牌直立,几是隐在石岗中不得见。坟前的女子,一身缟素,双目痴怔,泪早已哭干,只是看着墓牌上的字,闲坐……
“大夫还在诊脉,依我看,她怕是撑不过本年了。”
“没有。”叶从夕摇了点头,“不但如此,我往齐府赴宴,合府高低皆是喜庆,提起西院的二爷二奶奶亦似平常。休妻一事,他底子连府里都没有知会。”
“金陵。”
“叶先生,”谭沐秋打断,“你顾恤兄弟,我感同身受。可我不能应下!问问你我,当初是为何承诺晓初要助她行事?她是怕天睿看着她走,会像她爹爹一样今后一蹶不振,之前我不觉得然,可依你本日所说,他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晓初虑得是。”
冷风劲,把两人忽地进步的语声吹得支离破裂……
山脚临别,千落福身谢过。
本来还稀有年芳华,现在只要不敷三个月,早已晓得的成果,反几次复在心中打磨,却常常提及,那锋利的痛从未有一丝一毫钝去,一日一夜地逼近,又生了难耐的惊骇,谭沐秋的话正中叶从夕的心胸,痛不成挡!怎能不恨?他也恨,恨齐天睿出尔反尔,恨他只顾本身,可现在想着那颓废之人始终被蒙在鼓里,到时候他的痛,恐是他们不能及之万一……
心机钝,一声感喟都未曾有,齐天睿只在风中站着。
“滚!”齐天睿一甩手,扭头往里去睡。
两人一道往山下去,她的脚步慢,他也拖得沉,一句话没有,只这么走着。她本来悲伤欲绝,现在破裂的心忽地挣出一丝念,只望日头就这么挂在山头,山路就这么没了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