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粥,这是饭。”莞初握着长勺悄悄搅动着,“糯米用泡红豆的水烧煮到黏稠,红豆软而不烂,此时再加番薯把那一点汁水的空地都吸尽填满,小火慢煨,待到沙锅底有了滋滋的声响就成了。放入口中细细地嚼,适口又有嚼劲,都不需小菜来配呢。”
“就你鼻子灵。”
“我带了食盒上来,里头有几样新奇小菜、点心,”叶从夕又叮咛莞初道,“他吃不下米饭,去弄一碗加些水熬稀些。”
莞初丢下番薯皮,从叶从夕手中捏了那只茶盅出来,两手握着放在唇边,暖暖的。叶从夕低头,捡起篮中的刮刀在新削好的番薯上片下薄薄的一片,递畴昔,莞初两指捻了放入口中,嚼起来脆生生的,“真甜。”
“哦,原~来~如~此!”齐天睿拖长了音儿,恍然大悟,那病中的鼻子更加塞得短长。
“烫。”
齐天睿想了想,渐渐悠悠道,“那汤多些,少放香油。”
“哎。”
“醒醒,”莞初又使了些劲,“起来吃了再睡。”
他展开了眼,两只小涡儿一抿,莞初笑了,“我就晓得你没睡着。”
“丫头,再给我揉一揉。”
莞初挣了小眉,“呀,客岁偷偷挖人家的倒感觉苦涩了不成?”
齐天睿正端着茶盅瞧得入迷,倒无妨她忽地转过甚。除了决计奉迎他,向来都是他问,她才答;本日有她的叶先生在身边,安安然然的,一副小女孩儿模样。齐天睿笑笑,搁了茶盅走到他二人身边,一撩袍子蹲下//身,从叶从夕刀上捻下一片放入口中,“甜倒是甜,不好嚼。”
“……他要吃水汆丸子疙瘩汤。”
一大汤盆下去,汗立即收回来,浑身镇静。
叶从夕手窝里捧着那只小盅走到炉边,在对座的竹椅上坐下来,两肘支在膝上捂着那杯茶,陪在她身边,并不言声。
“发着热呢。”
莞初应着就挽了袖子往灶房去,齐天睿转头瞧着,见叶从夕坐到了他身边。
“你不来尝尝?”
……
齐天睿咽了一口,嗓子还是火辣辣的,“不必。”
抬头看着她,粉嫩嫩的一身袄裙,头上那两朵倒挂金钟的小铃铛晃闲逛悠的,衬得一张小脸桃花儿似的,齐天睿没再吭声。
他二人笑了,并不大声,非常相契,非常悠然,这不是他们做的第一餐饭……
叶从夕面上非常平淡,“那是女儿茶,你吃不吃?”
“林中常有砍柴人暂栖,不远处也有桑农散住。”
他应得理所当然,叶从夕蹙了蹙眉,想从莞初手中接过来,却见他吃得正努力儿,毕竟没动。
大半个时候畴昔才听到锅底滋滋的声响,不过隔窗传来的烤鸡香味倒是挡也挡不住,飘得漫山遍野。叶从夕往灶房去取烤鸡,莞初待糯米饭煮好端下沙锅亦回房安设午餐,叶从夕见她出去,轻声道,“天睿睡了,我唤了两声,没醒,不如就让他先睡,我们在外头吃?”
“这是当年恩师小驻之处,自恩师仙逝便留给了我。”
莞初还不及应,齐天睿已然不耐,“不消弄,我不吃!”
齐天睿不屑,“说得倒热烈,干用饭么?”
齐天睿裹紧了大氅,从两人中间穿过,自顾自直往前去。叶从夕微微挣了挣眉,看向莞初,莞初悄悄点点头。
“一小我在这深山里头也不怕野兽出没?”
排闼出来,庐中两间,一间是灶房,一间便是起居之用。屋内陈列除了一席烧得热热的暖炕并一只木头炕桌,其他皆是竹子的家什,正南窗下的画案上摆着文房四宝,放开的宣纸上是未着色的画作,中间一只青花瓷瓶,瓶中插着几卷画轴;门边一只高几,几上一只紫铜香炉,冉冉白雾,淡淡新梅,与这房中的竹子、墨香、山林的清爽浑然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