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太太号召到了跟前儿,齐天睿问了安康,一道跟着方姨娘说了几句气候的闲话,余光瞥向那一桌子蜜斯妹,秀筠也不知在打量甚么,半天下不了一剪子,头低得都要贴了那模样,神采更加寡白;两个小丫头自他出去便仰着脸往这厢看,这半日玩耍像是也怪没意义的。齐天睿就着话头跟老太太提及明儿要带莞初回粼里,秀筠不知是没听着还是底子就偶然,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秀婧秀雅凑过来吵吵着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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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外头,齐天睿像一尊被雷劈了的泥像,浑身炸裂,牙咬得咯咯响,好你个混账丫头!真真是胆小包天!甚么谎都敢撒!爷竟是被你耍得团团转,这回再饶了你就说不得人了!!
泪蒙了嗓音,终是道出难堪。最不该晓得的人晓得了,再说喜信,如何能不耻辱?女孩儿家毕竟脸皮儿薄,齐天睿想说你何必计算我,你我又浑不相干!话到口边又咽了归去,他本身也不得不认,虽是有约在先,虽是早早晓得她是义兄的女人,可一条喜绸娶了返来,拜天拜地成绩伉俪,不管将来如何,现在她头上顶的是他的妻名。这一场难堪,激得他火起,迫着他热诚,齐天睿内心那滋味实在难以言说。他多少历练尚且如此,更况一个情素初开的小女儿,便缓了口气道,“我不计算,你倒计算。”
他向来行色仓促,现在的脚步怎的就觉沉缓?隐在窗子后,看那矗立的身影清楚渐行渐远,却莫名的让莞初生出些许慌乱,想叫艾叶儿送他出去看着他上马这才好,倒是摆布都寻不着那小丫头子……
“那是黑红糖,搁了姜片炖了,最是舒经缓痛呢。”宁夫人又问,“几时来的?这回月事可痛得短长?”
方姨娘口中伸谢,又笑说,“这几日秀筠老是懒惰怠的,正愁没个消遣的去处,只不知太太可放心她出门。”
他总算拜别,莞初悄悄松了口气,总算卸下一副重担,娘家诸事好办,便是露了马脚也无妨,这么一来竟是比先前的计算还要稳妥,真是佛助神佑。
齐天睿闻言,想来那日闵夫人不过又是借着汲引方姨娘这厢与大太太别劲,何必当真?只是,她这么一提示倒似更妥,毕竟若说不抱病,就这么要带她回娘家,闵夫人那边怕也不大好乱来,有了秀筠,借着东院的话头便好说的多。再者,可贵姑嫂两个生出姐妹情义,归去一道说说话也免了她再去寻那要命的体例。遂齐天睿点头应允道,“也好。不过,此事万不能再有人晓得。”
话这么硬,她看都不能看他却犟得像头小牛犊,齐天睿觉着不对,低头瞧,“怎的了这是?嗯?”一缕小发垂在腮边,拢着长长的睫将那没有赤色的小脸衬得好是寂然,他悄悄把她的下巴捏起珀来,浅浅虎魄浸在水中,漾漾的,再看不清那老是清澈的眸底,似泪非泪的凄楚,竟是比痛哭流涕更觉凄楚……
“……不会拖累你。”
“我明儿就要归去!”
秀筠看着他,悄悄蹙了蹙眉,两眼里有些迷惑,不过到了儿还是在方姨娘的催促下点了头。
她的头越低,语声也越轻,“我不想……劳烦你。”
齐天睿行事向来利落,离了莞初转头直奔福鹤堂。恰是前晌回事的时候,阮夫人和兰洙都在前头,老太太跟前儿只要方姨娘陪着说话,一旁的六仙桌上秀筠在剪着花腔子,秀婧秀雅围着拆连环,见齐天睿出去,都道奇怪。
……
“我……我就是想回家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