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常日里那不屑的坏、醉朦朦的邪气都不见,目光这么软,软得她的肉痛得不敢呼吸,像极了那一日初见的惊怔……
“他那里舍得人间炊火!”齐天睿笑道,“这回啊,并未远去,只在四周小乡里做了教书先生。”
“韩荣德?”齐天睿嗤了一声,“他倒是个闲的!我就说么,明儿才纳征怎的就能都传开了。”
整座金陵城水林相融,一条阮凌河从大江分流蜿蜒而过,两处淡湖装点,聚府衙为分出东西南北四城。东城为官府各衙公干理事之处;买卖商家多集于城中、城西;北城接山,多民居,山上百年的梵刹香火鼎盛;南城属小城,三面连水,状若莲台,风水极佳,乃达官权贵、巨富商贾建府立宅之地。
“原是一支林间小曲,怎的倒吹出这般悲戚戚的意义来?”
千落一怔,“要我去哪儿?”
“粼里?”
“怎的不是?”齐天睿挑眉,“你将将不还说我是个俗人?”
“是,从夕兄是个雅人,这宝贝必是山间露水取了六合精华,饮一口得道成仙了。我倒奇怪!”
“你不是说这些曲子总让人想起粼里风景,我倒没瞧见过,可贵这么平静,我们去山里看看。如果还下雨,”说着,齐天睿神奥秘秘地凑到她跟前儿,“你可知那谭家班的谭老板就是从粼里出来的?传闻他在那儿还养着一个小班,都是最对劲的弟子闭关苦练,去听听?”
“噗嗤”千落掩嘴儿笑,“偏你会编排人!看我来日见着叶公子不好好儿地奉告他!”
“小喜!”千落喝道,“越来越不知端方!”
齐天睿拦道:“何必费事,这就好了。”
小喜说话向来喳喳,齐天睿也不计算,只看着千落道,“你们也晓得了?”
城西南角处一条冷巷绕着湖,弯曲折曲,绝顶红楼小筑,出挑在一群青砖灰瓦当中。常日老树讳饰,非常高雅清幽;现在秋叶寥落,雨水戚戚,越显这一点朱红我见犹怜。此处原是醉红楼下的一处教坊,后挪去旁处,此地便更作艺坊,取名落仪苑。落居在此的皆是在金陵城的大族公子、名流雅士中挂了名号的女子,宜琴,宜画,宜棋,宜书,一笑令媛。落仪苑并不开门迎客,每位女人都有恩客扶养,来的晚的,莫说靠近芳泽,便是想窃听一曲也是可贵。
也有那至心相许的,赎了身,双宿双飞;也有那痴情薄命的,求不得,遗恨毕生……
齐天睿尽管大口吃着粥就着点心,底子未曾留意身边人的神采,三下两下一碗粥就见了底,就了一口热茶方又道,“我今儿过来就是要奉告你,明儿我一早就得赶着吉时走,留下石忠儿来接你,不急,晌午能畴昔就行。”
如此随便,仿佛明日只是个平常踏青的日子,仿佛纳征是去替旁人下聘,仿佛那新郎倌的行头不过是件平常的衣裳,仿佛这统统……都与他二人无关,他还是,是初见就为她获咎权贵堕入狱中,又五千两银票将她封在楼中的阿谁男人……
“明儿要纳征了?”小喜惊叫,“那你今儿还过来做甚么!”
“倒不是,”齐天睿回道,“从夕兄返来了,在他府上混了几日。”
小喜好欢畅快地跑了,房中留下两人,一个吃,一个看,红烛清茶,窗外的雨声都悄悄儿的,绵绵不语……
“教书先生?私塾里的?”
他又说了些甚么,叮咛了甚么,她一个字都未曾再听出来,守着冷去的一碗小粥听着他,看着他。直到他走,千落这才起家倚到窗边,全不顾冷雨吹出去混进湿湿的泪,看他远远走了,雨雾遮了路,心已然都化在内里,哪管那边头是风,是雨,是刀山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