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娘是句不明底理的对付话,倒是正中间结。若非那狠心的齐二爷,她何至于此?只是,这一回可不是买卖忙一去数月,这是短短几日就要要了她的命……
她倒没接,只往那紫档册子上瞧了瞧,蘸饱了墨得笔随便撂在砚台上,翻开的账簿、票据摊了一桌,问道,“你做完了?”
“我不想听坊间传闻……我只想晓得是哪家的女儿,旁的……我本身探听。”
莞初愣了一下,“又是人前?能做甚么?”
“是在外头给执夜值的人定的,平常我饿狠了也填一口,怎能让你当饭吃?”
“没呢,一会儿返来再弄。”
有的回话,他三言两语就做交代,有的便要停下脚步看一眼。莞初虽说听不大懂讲的甚么,倒是能听得出人们不断地报上商家、金额、年份、几经周转汇兑、结算,常常话音一落,莞初还没明白究竟谁走了几处用了多少,他那厢已是立即判定出数量大小、如何应对。脑中演算之快、层次之清仿佛那心头搁着一只小金算盘,言语出、数量即清,惊得莞初小眉挣了又挣。
仓促用了些点心,他又埋头书案,莞初换了壶茶,摆布看看,再无事可做,毕竟红//袖添香添多了也碍事……
明日就是柳眉搬走的日子,这最后一晚睡在了千落房中。不是姐妹多少惜别之情,实在是此人自那日赛兰会就再未开口说话,眼睛入迷,身形蕉萃,人像魔怔了普通。柳眉安设鸨娘,得着的也不过是句:给齐二爷传话就是,爷来了姐儿自就好了。
最早传闻他不读书、不学无术,厥后传闻他杂读书、好史乘,这怎的从未听人说他精通算学?难怪他会动了票号的心机,莞初转念又一想,即便就是有妙算子的本领也不过是个好账房,那里能做掌舵之人?看他常日那般飞扬放肆的行事,该是先掌舵后精算,而老天就是这般喜爱,恰好又是个好算计?那还了得……
待进到掌柜正院,身边人都止步,两边配房里几位协理正在伏案议事,他身边这才平静下来。回身看着背面探头探脑的小影子,笑道,“如何?热烈不热烈?”
“该打该打!走,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
“嗯,”她闻言忙点头,“不过,这么晚了都不下工么?”
“夜摊子另有,我们还去吃山西的面?”
自演完落仪苑那出戏,又被他那一番话搅得心神烦乱,她一负气,下狠心再不在他面前操琴,再不提及琴、谱,再不提这世上杜仲子……但是现在眼睛倒是离不开阿谁字,满满的书架唯独这一格空荡荡只要两本薄薄琴书,莞初看着看着,心忽地跳,不知怎的像生了病发癔症,脑筋里一遍一遍是那不敢信的幻像……
烛光映在他眼里,促狭又奥秘,莞初更来了兴趣,想了想,昂首看看又环了一周,低头,脚下是坚毅的青石砖地,看着看着就感觉一股股冷气从脚内心钻了上来……
清凌凌的小声儿从书架厥后,他忙走畴昔,“丫头,饿了吧?”
“不是活力……是走了……”
“我想晓得……那是个如何的女子……”
小声儿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齐天睿恰是不知该如何劝,倒见她往一旁的高几去,翻开那点心盒子里拿了一块,“呀,还热着呢,新烤的?”
“忘了我在了。”
莞初扑哧笑了,把那茶塞进他手里。
如何不想?一千两的银票兑成银子,要足足一只红漆木箱子来装。他将才说一日收支万两,那底下做本备用的该是多少?想想那成堆的银子和金元宝堆起来是如何的风景?阴沉森的地库里埋着金山银山,那神话里头点石成金的丹青怕也不过如此,天哪……大眼睛里的亮光不觉就闪了闪,可瞧着面前人,她还是摇了点头,“不了。你还要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