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短促似战鼓,踩踏雪花飞溅,蓬起两团雪雾,裹着两匹通体乌黑烈马,自街口飞奔而入。
“吧嗒”,小脑袋略略一歪,深深埋进雪里,痛昏畴昔。已经断了的双腿,微微抽搐……
黑衣人满身一颤,痴痴望着女子:“你不是说,封阴蛊能够保住她尸身不腐么?”
黑衣人“唔”了一声算作应对,悄悄颤抖的双手,抚摩着沟壑纵横的树皮,在左肩正对方位,猛击一拳,竟将树身打出拳头大小的树洞,取出一环铁质圆圈,用力拽动。
树屑迸飞,斧痕如同刻在白叟额头的皱纹,越来越深。每挥一斧,就多增加一道皱纹,铭记取平生不忘的,和她有关的风景,和他、她有关的爱恨情长。
“砍了这棵树,制成她的模样,把她放在那边,等他们来吧。”黄衣人意兴阑珊地背手而回,从袋子里摸出两块豆饼,喂着两匹马儿,“只是不幸,瘦马,喂得好些。哎,对了,那首歌,这一句,到底是‘喂得好些’还是‘未得好歇’?”
“我没有耐烦再等你们了。”黄衣人扬扬眉毛,颀长双目睃着慧雅居。
或许,极具灵性的烈马,也感遭到此处的阴沉诡异?
“这都多少年了,能保住脸就不错了。”黄衣人昂首望着枯枝白雪,“十年存亡两茫茫,不考虑,自难忘。千里孤坟一线牵。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唯有几处精雕细琢的楼栏墙榭残痕,高傲地回想着此楼曾经的盛况。
“我,恨,你!”黑衣人的牙齿深深咬进嘴唇,殷红的鲜血灌了满嘴,狠狠吐出一口血吐沫,糊在女子容颜鲜艳的俏脸。
黑衣人就这么怔怔地盯着棺材,双手颤抖愈发狠恶,两行浑浊的泪珠无声滑落。
迷雾般的雪花片片飘落,马儿打着响鼻,四柱湿热水汽由鼻孔喷出,显是长途奔袭,极其劳累。雪花遇水汽蒸腾成熔化水珠,滴落在马儿不住踢踏的前蹄,响彻云霄的嘶鸣,竟也停歇。
“墨家并非用心埋没,请……”四个衣衫褴褛,穿戴草鞋的中年男人,从一堵破墙后闪身而出。话还没有说完,被黄衣人挥手打断:“嗯?健忘了?”
墨家四人见机起家,抱着狌狌,消逝于愈发暗中的傍晚。
褡裢里的活物,“吱”的一声惨叫,再也不动。
“我想说几次就说几次!是谁听到这个传闻,一夜杀尽城内平话人?你觉得封住他们的嘴,统统事情就没产生么?你这叫自欺欺人!”黄衣人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容,几枚桃木钉刺中棺材四角接榫暗扣,棺材板倾斜掉落。
“闭嘴!”黑衣人吼怒一声,“你要再说一次,我……我……”
街绝顶,一栋早已燃烧殆尽的落魄高楼,似将死的街头乞丐,于冰雪中瑟瑟颤栗,只等吵嘴无常收魂,了结残生。
面色红润,身穿洁白长裙,乌黑长发散落两肩的女子,如同熟睡般,躺在棺中。
“婊子无情,伶人无义。”黄衣人不知何时走到黑衣人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畴昔了,三生三世都经历了,你还不体味她的德行?当了女鬼都要勾搭墨客,骨子里就是个……”
落日,傍晚,长街。
褡裢鼓鼓囊囊,异化着几声婴儿般的哭泣,不住地挣扎。莫非装着尚未断奶的孩子?
固然,即便是“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平常百姓家”,又有谁能健忘十几年前,慧雅居一时无双的盛景。
“呵呵,他们中的蛊,跟着血脉世代相伴,只要留在这里,才气不死。”黄衣人摸出两枚桃木钉,甩手挥出,刺入褡裢,“有甚么好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