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再细细回想,我才发觉,忽视了一个极其首要的环节。但是,此情此景,诸多疑团,哪能考虑的这么全面呢?
“孔先生,您做的‘活祭交命’局,还算是像模像样。”我点了两根烟,递给月饼一根,“茴香豆、花生米、卤豆腐、笋干,取的是‘复生腐损’,‘逃复生天,身材腐损’之意。这个局源于春秋吴国,并非五胡乱华,才秘行江南。”
还别说,这江南绍兴老酒,不像北方白酒那么霸道辛辣,胜在绵柔嫩糯,入喉温热润稠,好似江南春雨,缠绵于舞榭歌台、云雾青山,别有一番“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滋味。
我内心一动,孔亮的言谈间对“恩公”极其尊敬,遵循春秋推算,那小我起码也要七八十岁,说不定早已驾鹤西去了。但是,“恩公”的身份极其首要,他是如何得知我和月饼会到这里?嘱托孔亮在此等待?目标是甚么?莫非是精通天赋演算,早就猜测出时候节点?或者……
“既然定了,就不能改过。”孔亮又从抽屉里摸出笔和纸,“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别离如何写?”
“我不晓得……”月饼摸摸鼻子,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南瓜刚才假装挠痒,用摩斯暗码通报了‘饭有伤害’的信息。我回的四句话,每句话第一个字,是‘我这同意’。”
“在精通医术的南晓楼、蛊术大师月无华面前,谁会蠢得下毒呢?”孔亮揣摩出我们的心机,自斟自饮了一杯,夹了一筷子茴香豆,丢在嘴里嚼得有滋有味,“如果连这点儿豪气都没有,不免掉了身价。”
我和月饼再淡定,也受不住不着陈迹的激将法,再没废话直接灌了口老酒,夹了几口菜吃。
幸亏,“活祭交命”有个极其严苛的前提,就是只需完成目力可及、伸手可触的事情。满眼望去,周遭所及,也就那么回事儿,再刁钻的事情,计算好时候,香尽前,估摸着没甚么题目。
“我晓得二位必有诸多疑问,但请信赖,老夫并无歹意。”孔亮拍开老酒泥封,苦涩醇厚的酒香,丝丝滑滑地直扑鼻腔,“只需做三件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有关恩公,不便奉告。来,如此美景,喝酒相谈,岂不快哉?”
我和月饼对视一眼,内心有了计算。自打仗孔亮至今,没有从他身上感遭到一丝一毫的戾气,或许却如他所说,“并无歹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月落乌啼(六)
本就饿得饥肠辘辘,如此美酒好菜,我和月饼本着“天塌下来也不能饿着肚子去顶”的吃货决计,连吃相都不顾了,半晌就坛空盘净,如同孔亮供奉了两个饿死鬼,现了本相。
“我如何就不招蚊子?这么好的风景,同你出来,意境全毁了。”月饼瞥了我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哦?”孔亮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沌目光迸出一丝讶异。
“孔教员……哦……孔先生……”我揣摩着说话,可不能露了怯,“您等了我们多久了?受谁之托?”
“孔先生,酒也喝了,菜也吃了,需求我们做甚么?”月饼边说边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旅客已无,落日只剩地平线窄窄一轮,在江面拖着一道颀长的波光红线,垂垂沉默于夜风微澜的江水。
“你……”孔亮微微愣怔,仿佛有些不解,“那还……”
孔亮固然没有任何杀意戾气,但是近似于谩骂的“活祭交命”却非同小可,万一让月饼摘下天上的玉轮,那不扯淡么?
“专诸行刺前,公子姬光为他筹办饭食的就是这四样儿。这本是祭司鬼神先人的白餐阴食,伶仃吃并无异状,但是四合一,再配以春季无根水酿制的老酒,活人如果吃了,就成了‘活祭交命’。承诺供奉饭食之人的事,必须做到。做不到,则阴气入髓,三刻抵心,僵冷而死。这是春秋战国期间,专为刺客死士筹办。荆轲、秦舞阳刺杀嬴政,也恰是没有算准药效发作时候,乃至于秦舞阳神采青白,引发秦始皇的警戒。这三炷香,每做一件事,扑灭一根香。燃尽,事情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