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别离,很大。”
他略略向她一抱拳:“夫人有礼,现在这皇宫尽是断壁残垣,本不该请你再踏足这般血腥殛毙之地。只是偏有要事,想要拜托于夫人。我虽事情,实与薛氏一门无关,除我以外,几皆老弱妇孺,另有三稚龄孩童,还望夫人多加照拂。另一则薛某已与顾大人盟约,祸不连累,旧部将士也曾兵马疆场为国效力,也请夫人知悉,做个见证。”
这模糊有些奥妙的一幕,陆锦惜瞧见了, 只等孟济走了上来,才问:“如何回事?”
她看向薛况:“我曾说过三个孩子都曾唤我一声‘娘亲’,将军本日事败,即便是你不要求,我也自当力保他们无虞。至于这所谓的‘见证’之事,却不是我力所能及之处。本日之事,乃是朝政之事,慢说满朝文武自会有决定,便是他日新帝即位有所设法,也不是锦惜一人所可反对。您恐怕托错人了。”
但是他一点也不悔怨:“‘报酬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我过够了。所谓皇室,上承天命,又有甚么好高贵的?我薛氏一门忠心耿耿,换来的是甚么?一句功高震主,既往功业全数扼杀,诡计狡计,明刀暗箭,伤害至死。想来现在的你该很明白我,亲眼看着本身的亲报酬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所逼杀,滋味儿并不好受。你只经历了丧父之痛,可我倒是父兄皆死于昏君之手。此恨难消。因你所谓的‘一己私仇’而一刀砍下天子脑袋的顾大人你,与我又有甚么别离?便是他日,功高震主之命,你顾觉非也一定逃得了。”
比及残酒尽、夜天明,垂垂阴沉的光芒重新将这一片恢弘的宫禁照亮时,那太极殿的废墟之上,只余一人独坐。
薛况并不说话,只端起酒来与他一碰,抬头将杯中酒喝了个洁净。
现在那目光不由看向重新坐回了顾觉非劈面的薛况,声音里也透出些许的庞大,道:“他还手握着大夏边关特别是匈奴的治乱,顾大人不会同他赌的。输了,苦的是天下百姓。”
周遭打着的火把灭了,只要远远的宫灯还照过来一点点的亮光,可那一片废墟上只要一片沉沉的暗中。
“但是大人――”
另一侧倒是蔡修。
顾觉非的神采非常丢脸。
那兵马半生在疆场上驰骋了多年的将军,卸下了最后的峥嵘,倒在这金銮殿的废墟上,身边躺着的是他卷了刃的宝剑。
孟济眉头微皱,仿佛是有些顾忌。
因为,若他不承诺,那之前他在大夏边关统统的干系上所破钞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薛况想来竟也生出了万般的慨叹。
接着才问:“薛况手里另有甚么筹马?”
但顾觉非也是说一不二的狠人,想清楚了以后也就无所谓那些细枝末节,只森然道:“叫你给他!照先前说好的去办!”
季恒也看出她约莫另有些不了然之处,便踱步走了过来,笑着对她道:“还下着细雨呢,夫人,我们还是往廊下避避吧。顾大人与薛将军,该另有些话要说。”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偶然候快,偶然候慢,一盏接一盏地喝着。
“是可惜了……”顾觉非实在已经很累,只将这一盏酒端起来,手指捏着把玩,沉默半晌,也笑,“这天下,谁当天子我都是无所谓的。当年薛氏蒙冤,你若能找我,我早识你,或恐也能志同道合。便是帮手你当天子,也未可知。”
他看了孟济背影一眼以后,悄悄地叹了一口气,但转过甚来看萧廷之时,倒是颇带着几分安抚地朝他一笑。
陆锦惜俄然就泪眼含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