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本就是她的家,若说从没念过,定然是假的,偶尔寥寂时或许还会有点小小的怨忿,但只是一瞬的事,过后便忘了,更没推测另有归去的一天。
来到乘舆前,正要踩着垫脚抬步上去,徐少卿却近前道:“臣服侍公主起驾。”言罢,便将右臂抬在她手边。
现在这是真的么?
她收了手,低头抚捏袍角,红着脸道了句“多谢”。
不远处的石牌下公然停着乘舆车驾,金顶红缘,盖角垂幨,一色的绯黄缎子,望着甚是夺目。
她没听清,有些木然地转过甚,见侍婢翠儿拉着本身的手兀自颤着,满脸却都是忧色,不由微微颦了下眉。
翠儿倒是个有眼色的,见状放手恭敬地退到一旁,由他奉侍自家主子上了乘舆,本身则跟在中间服侍着。
打从记事起,本身这个公主便捐躯在弘慈庵,美其名曰为“江山社稷祈福禳灾”,大夏崇佛,以仁爱治天下,圣命冠冕堂皇,由不得甚么甘心不甘心,传闻前代也有宗室女眷奉旨礼佛的先例,到她这儿不过是青灯古佛前再多个虚度毕生的闲人罢了。
分开孤寂的庵堂并不让她感觉如何欣喜,反而有种莫名的惊骇,那颗心不自禁地便“砰砰”跳了起来。
那人躬身施礼,恭敬以外倒有几分谦谦君子之意,但语声却如三九天凛冽的风雪,又如地府冥冥之音,竟听不出半点活力。
“公主大喜!大喜啊!皇上差了人来,要接你回宫呐!”
高暧不由打了个寒噤,恍然间感觉这声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魅力,忍不住又想去听,她愣在那儿,这一刻看着对方的眼神竟有些呆。
车驾出发上路,迤逦而行,约莫小半个时候才下了山。
她不由得想,此情此景便如现在的本身,前路茫茫,看不清方向,只是这么不知出处,也身不由己地向前走着,究竟回宫以后的日子会变成甚么样,倒是茫然未知。
“当然咯!”翠儿很必定地重重点了点头:“公主你本就是金枝玉叶,天生丽质,只怕当今这世上的女子便没人比得过,却平白无端披了这么多年的尼姑袍子,奴婢都替你叫屈呢。”
她不懂甚么端方,也没甚么主张,见话说到这儿,便将手缩在袖里,搭在了他臂上。饶是如许,相互隔衣相触的时候,她还是身子一颤,像燎了火似的。
她“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抬手抚了抚头上的累丝凤头金钗,淡然问道:“如许真的都雅么?”
因而这十几年来,每日里不是打坐参禅,就是听讲诵经,跟陪堂削发的女尼没甚么两样,若不是仍然蓄着发,身边另有个宫中侍婢作伴的话,她乃至早就忘了本身是堂堂的皇室血脉,天之骄女。
高暧被她搀着出了正殿,来到庙门外,见庵主带着众女尼跪在石阶下,几名身着团花圆领袍服,手持拂尘的寺人立在人前,中间则是两排奉侍宫女和褐色劲装,腰挎雁翎宝刀的精干卫士。
翠儿仍然搀着她,在世人簇拥下回到住了十多年的禅房,望着那些熟谙的陈列器物,蓦地间竟有种隔世之感,甚么东西都看不真了。
影象中,她从没梳过妆,乃至连镜子也没用过几次,庵堂中孤寂单调的日子磨去了女儿家对美与生俱来的追慕和巴望,空留一副毫无色彩的皮郛,现在如许经心打扮还真有些不风俗。
高暧一呆,立时窘得满面通红,为可贵说不出话来。
“公主现在已然还了俗,岂可再行佛礼?倒是吓了臣一跳。”
她这才回过神来,下认识地双手合十,微微倾着身子应道:“阿弥陀佛,公公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