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蓁道:“容我大胆,敢问王爷,在您看来,当今圣上亦如徐大人普通,是为厂公所蒙蔽么?”

诚王就像听了句极怪诞极老练的话,发笑道:“你想说,是泾阳党人来蒙蔽了我?何智恒蒙蔽皇兄是为了窃权揽政,我又不摄政,泾阳党来蒙蔽我做甚么?又不是我去皇兄面前为他们说说好话,他们便可翻身的。”

倘若能叫此人看明白孰忠孰奸,哪怕争夺到一点点他的信赖,制止将来他干出无可清算的错事,甚么奸党,甚么命数,就都能够不管不顾了。

诚王望了她一会儿,将目光转向了池水,好一阵闭口不言,面上也不露喜怒。

杨蓁微怔,正启唇未答,诚王先自笑道:“我晓得此言问出来,也听不到你实言答复。我对你做过的事,哪一桩不像是恶人所为?”

王府后花圃中设有一座挺大的莲花池,时价暮秋,池里的枯荷已被清理洁净,仅余一池碧波。池边的垂杨柳落了大半的叶子,一丝丝深褐色的枝条趁着薄阴的淡灰色天空,好似工笔划上的白描。

小厮领了杨蓁到跟前,低声报了句:“蓁蓁女人来了。”就退了出去。

诚王无声一叹:“你起来吧。”

她有些焦炙:“王爷究竟想要差我去做甚么,可否明言?”

会不会……这一次针对耿德昌与耿芝茵的案子,就与此事有关?阿谁害得耿德昌身首异处、害得耿芝茵被连连追杀的“把柄”,会不会就是对方弑君谋逆的罪证?!

但是,看上去她是真那么想的,是真的秉承着“只要你坦诚待我我就甘心坦诚回报”的原则。

是啊,泾阳党报酬何要蒙蔽他?蒙蔽一个藩王对他们有何好处?

诚王静坐半晌,试着提起了钓竿,才见到前端的鱼钩空空如也,不知何时鱼饵已被吃了,鱼却逃得不知所踪。

这话一说,杨蓁便更加确信他是言由心发,不是信口对付。如果只为博她信赖,他大能够全都顺着她说,不来闪现本身的狐疑。

“我……”杨蓁支吾了一下,自是不敢将这无边的猜想直说给他听,“王爷恕罪,我是一时岔了神,想到一件不相干的事上去了。”

诚王淡然道:“为人君者,孤家寡人,天下间想要蒙蔽他的人何止千万,任皇兄再如何贤明睿智,也是防不堪防,一时受人蒙蔽,又有何希奇?”

诚王含笑道:“你会如此想,只因你没有被多年朝夕相处的人骗过罢了。偶然越是嫡亲之人,才越不成靠。因为他清楚如何才气博你信赖,如何才气骗得过你。”

待杨蓁站起,他双手搭于膝上,微抬着头望她道:“我问你,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个恶人?”

管他是何样身份,何样脾气,他做事也有他的态度与考量,对于他,也就会有冒死与告饶以外的手腕可行。

她强压着心头悸动:“王爷视厂公为恶人,却不将徐大人视作歹人,可见在王爷眼中,徐大人也是受厂公利诱蒙蔽,才助纣为虐。正如王爷所言,我对厂公所知甚少,也不敢妄言其品性如何。只是依我看,徐大人并非痴顽之人,他与厂公多年来朝夕相处,对其品性体味甚深,他所信赖之人,想必也不会是恶人。”

杨蓁心潮彭湃,鼻子都不觉间发了酸:“不瞒王爷说,我如果一早将您视作了恶人,本日底子不成能来与您说这些话,更不成能答允您但有叮咛,都愿襄助。我确确实在,没有将您视作歹人。”

听上去,这两句话仿佛比之畴前他对她说得任何一句都要诚心竭诚。仿佛……她赌的这一把是有了点赢面。

见到她一个十五六岁、描述尚且未脱稚嫩的小女孩暴露如此严峻的神情,诚王颇觉兴味,含笑问道:“你又想到甚么国之大事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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