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别跟门徒客气——”
她家那小叔子不过十三岁,常日里就神叨叨,见庙就拜,见菩萨就烧香。看着个说话云山雾罩的就当作高人,师父拜了满天下,就是没一个靠谱的——
本来脸就够惨白的了,这么猛的一跪,呲牙咧嘴愈发的狰狞了,这些人一出一出的竟是用心要吓死她吗?
“小的们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听。最后小的没有体例,只得偷偷回府来禀告夫人和娘子——”
“娘子,夫人叮嘱——”
萧宝信和谢夫人都懵了,连扯着帕子哭的已经没有了眼泪的蔡氏都惊呆,一时候张大了嘴,呆愣愣地在屋里挨着个儿的从谢氏到萧宝信再看到张嫂子……
作为一个楚辞爱好者,萧宝树身边小厮别离是木瓜和琼琚,丫环则为木桃和琼瑶。
木瓜激灵打了个寒噤,不敢怠慢半步,仿佛夹着尾巴似的闷头就往寺里冲,前面跟着风风火火的主仆三人……外加夹在内里较着格格不入的张嫂子,一副砸场子的架式,倒令门口扫地的小沙弥连拦都没敢拦,目瞪口呆地退避一旁。
公然泥腿子出身的,一个赛一个的能作妖。
“萧宝树!”
“头前带路。”萧宝信声音淬着冰碴。
他也不看看他那么个夯货,神仙不要他,佛祖人家那儿就没个门槛?
“夫人,还是从速派人去吧。”张嫂子急的鬓角都带了汗。“小郎身边的小厮不敢擅作主张,偷偷溜回府来报信。小郎那边可顿时就要剃头发了!”
“夫人,”张嫂子声音沙哑,显是惊着了:“二郎要削发了!”
谁都晓得中午日头正毒,晒多了皮肤变黑。偏她有个好弟弟,如许的日子还要作妖,令她不得安宁。当她这身乌黑乌黑的皮肤这么好养出来的吗?
萧宝信却不管屋子里如何,带上自家丫环风风火火地就朝主院外去了,铛铛正正堵着院门跪地上的便是萧家小郎萧宝树的贴身小厮木瓜。
张嫂子:“……”
“那头犟驴,派哪小我能把他给拽返来!”谢夫人咬牙,她这都是甚么命?
时候紧急,可贵夫人另有表情骂人。
嫁人做了后妻,继子风、流无下限,亲儿子下限没底线,五迷三道一个二百五,还整天修道成仙——这是仙成不了又要去成佛?
“你、你说甚么?”谢夫人这亲娘可没蔡氏那股子气定神闲的劲儿,耳朵嗡的一声好悬没一头扎到地上,再不复气定神闲的贵夫人架式,神采煞白,继而转青,然后又黑了。
“娘子——”木瓜哭声带着颤音:“我和琼琚谁也没想到小郎会俄然要闹着削发,拦也拦不住——”
十二三岁的年纪,又瘦又高,煞白着一张小脸,常日里看着机警,现在倒是抖如筛糠,不止脸上,前胸后背湿哒哒的又热又吓满是汗。
“我去!”萧宝信俏脸含煞,手指被她捏的咯吱吱作响。
宝光寺在南大街槐花巷里,七弯八拐的那么一间小寺庙。萧宝信一行人到时已过了中午,可太阳正盛,阳光洒在萧宝信的脸上,晒得她更是心头火起。
张嫂子吧唧吧唧嘴,没敢再多言语。府里没人不晓得萧大娘子,这位脾气上来的时候顶好还是装鹌鹑,别顶风往上直面枪口。虽则大娘子不是爱迁怒之人,可她好歹也是个管事,被数落两名落个没脸也是够丢人的。
啥?!
老衲人看上去六十多岁,身宽体胖,入夏本就酷热,让萧宝树这么一黏糊,他又死力摆脱而不得法,直接导致重新到脸往外冒汗,全部脑袋跟浸在水里刚拔出来似的。
“有话好说——”
如果谢夫人在跟前定要骂她没有大师闺秀的仪态,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