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
阿爻?这个名字很熟谙呢。
她细心地给男人掖了掖被子,而后悄悄从床底的砖角缝里抽出一个沾有灰尘的灰布袋子,一颗颗摸出灰布袋子内里的铜板紧紧攥好,谨慎关好门窗后筹办出门。
最后,哀恸的神情凝固,她的神情再次刚毅起来,一双眸子闪闪发亮。
不施粉黛已经远比邻里任何女子娟秀的脸上,始终泛着营养不良的暗黄。
“阿爻...算了...”
再厥后,女子又一次皱起眉,脸上浮出淡淡的难过和哀婉。
“吴哥,我去找大夫,很快就会返来,你要等我。”
“今后你是我的人了,这里是我家,也是你家。”
她单独一人跪在卖身葬母的白布前,被一群本地的地痞恶棍缠得难以脱身。
三年前游学金麟城,他路见不平与宰过路客的黑店争论打斗时,她不顾安危硬生生从混乱中将被砍好几刀的他拖出来,走了一个时候到医馆救下奄奄一息的他,却没让大夫看她被误伤的腿,自此走路微瘸。
女子又悄悄喊了一声:“吴哥?”
五年前他秀才落第,贫困得志却不肯失了颜面,挥尽最后几个铜板也要笑谈风骚豪喝酒时,她冷静将醉倒街头的他扶进家门,自此再未添过新衣。
今晚的月色很美,吴哥弄月时,可小酌两杯,第三杯就不可了,伤身。
家门近在面前,女子面色舒缓了起来。
这扇门,她毕竟不敢推开了。
当时幼年的他不过一笑置之,从未在乎过,也未曾懂过。
大夫见她如此模样,迷惑问道:“女人?”
随后,她将剪刀狠狠扎向前胸左边心脏的部位,血顺着剪刀排泄。
她赶紧转头,悄悄拿袖子拭了拭泪,恐怕被床上神采惨白身材孱羸的男人瞥见本身落空方寸的模样。
她坐在门槛前整整一晚,第二天早早出了门,将本来用于请大夫看病的最后一点钱,买了一袭红衣,一对红烛。
女子悄悄地坐了一会儿,定定地看着男人那副早已刻在心上多年的容颜。
没人应她。
男人的暴瘦而尽是青筋的手缓缓抚向枕下那纸婚书,行动轻柔的抚摩着,本来微微发颤的手垂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没了力量。
过了一会儿,薄雾垂垂变厚,色彩由青变白,覆挡住女子的全部身躯,最后与女子一同消逝,再无踪迹。
相传月圆之夜,以红烛为引献心头血于鬼祭,能换命呢。
屋子内里静悄悄的,甚么响动也没有。
现在他倒是很想听听她心中的信奉,听听她讲的故事,却仿佛有些来不及了。
惨白孱羸的男人垂垂醒来看向四周,虽衰弱乏力,仍摇摇摆晃下了床。
女子皱了皱眉,又很快伸展开来。
只是她方才走到门口,又转头望了几眼。
头顶的枯枝上却俄然有只寒鸦飞过,不谨慎撞在那些伸出的枝桠上,收回了不大不小的声响。
你救我一次,我还你平生。
他抖抖索索,仿佛想要伸脱手臂拦住已经远去的女子,却又有力地垂下。
看到床前一对已经燃尽的红烛,不解。
九岁初遇时,她明丽,阳光,开畅爱笑。
我无私先走一步,你要替我好好地活好久好久,好吗,阿爻?
初秋中午的阳光还是热辣辣的,只要顶着太阳走上几步路,就要晒得人浑身冒汗。
女子双眼红肿得短长,眸中泛着水光,就这低头的工夫,又不谨慎落下两行泪来。
看到泛黄的纸张,男人不由自主捂住了胸口。
她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咬着下唇,快步走出门去。
他尽力瞪大眼睛,视野却恍惚起来,有些看不清面前的气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