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务源是那里的人?没有人晓得。他是统统人――中外无别――的乡亲。他的言语也正配得上他的籍贯,他会把他所到过的处所的最简朴的话,比方四川的“啥子”与“要得”,上海的“唔啥”,北平的“妈啦巴子”……都夸姣地联络到一处,变成一种首创的“国语”;偶然候也还加上一半个“孤得”,或“夜司”,增加一点异国情味。
这些东西都是谁送给他们的?丁务源!
及至丁主任做到两个月的主任,大师不但不想辞职,并且很怕被辞了。他们宁肯舍着脸去巴结奉承他,也不肯失掉了职位。丁主任带来的人,因为不会做活,也就底子甚么也不干。原有的工人与职员固然不敢还是公开怠工,但是也不便再像本来那样实对实地每日做八小时工。他们主动把八小时改成七小时,渐渐地又改成六小时,五小时。赶到主任进城的时候,他们干脆就整天歇息。歇息多了,又感到闷得慌,因而麻将与牌九就应运而起;牛羊们饿得乱叫,也压不下大师的欢笑与牌声。有一回,大师正赌得欢畅,猛一昂首,丁主任不晓得甚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老张的后边!大师都愣了!
多数的旧人就如许受了打动,而把“不辞而别”的决定视为一时的打动,不至公道。那几位比较果断的,看朋友们多数鸣金出兵,也就不便再说甚么,固然内心另有点不大得劲儿。及至丁主任的胖手也拍在他们的肩头上,他们恶感觉只要给他效力,庶几近能够赎出本身的行动老练、冒昧的罪恶来。“丁主任是个朋友!”这句话即便不便明说,也经常在大师心中飞来飞去,像出笼的小鸟,恋恋不忍去似的。
从渡口上的坡道往左走不远,就有一些还未完整风化的红石,石旁生着几丛细竹。到了竹丛,便到了农场的窄而明洁的石板路。离竹丛不远,相对地长着两株青松,松树上挂着两面粗粗刨平的木牌,白漆漆着“树华农场”。石板路边,靠汀的这一面,都是花;令人能从花的各种色彩上,渐渐地把目光移到碧绿的江水上面去。背景的一面是很多直立的扇形的葡萄架,架子的前面是各种果树。走完了石板路,有一座不甚高,而相称宽的藤萝架,这便是农场的大门,横匾上刻着“树华”两个隶字。进了门,在绿草上,或碎石堆花的路上,常常能瞥见几片柔嫩而轻的鸭鹅毛,因为鸭鹅的水池便在左手方。这里的鸭是纯白而肥硕的,真正的北平填鸭。对着鸭池是平平的一个坝子,满种着花草与菜蔬。在坝子的末端,被竹树掩覆着,是办公厅。这是相称坚毅而非常高雅的一所两层的楼房,花果的香味永久充满了全楼的每一角落。牛羊圈和工人的草舍又在楼房的后边,不时有羊羔哀思地啼唤。
农场实际负任务的人是丁务源,丁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