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我这一辈子 > 第1章 微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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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再没有这类机遇。

爱情的故事永久是浅显的,正如春雨秋霜那样浅显。但是浅显的人们偏疼在这些浅显的事中找些诗意,那么,想必是天下上多数事物是更贫乏色采的。不幸的人们!但愿我的故事也有些应有的兴趣吧。

她在临窗的一个小红木凳上坐着,海棠花影在她半个脸上微动。偶然候她微向窗外看看,大抵是怕有人出去。及至看清了没人,她脸上的花影都被欢腾给浸渍得红艳了。她的两手互换着悄悄地摸小凳的沿,显着不耐烦,但是欢乐得不耐烦。最后,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极不肯意而又不得不说:“走吧!”我本身已忘了本身,只瞥见,不是闻声,两个甚么字由她的口中出来?但是在心的深处猜对那两个字的意义,因为我也有点那样的体贴。我的心不肯动,我的脑晓得非走不成。我的眼盯住了她的。她要低头,还没低下去,便又英勇地抬起来,用心肠,不怕地,羞而不肯羞地,迎着我的眼。直到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去,又不约而同地抬起来,又那么看。心仿佛已碰到心。

我们都二十二岁了,但是五四活动还没出世呢。男女的寒暄还不是浅显的事。我毕业后便做了小黉舍长,平生最大的名誉,因为她给了我一封贺信。信笺的开端――印着一枝梅花――她注了一行:不要复书。我也就没敢写复书。但是我仿佛心中燃着一束火把,无所不消其极地清算黉舍。我拿办好了黉舍作为给她的复书;她也在我的梦中给我鼓着得胜的掌――那一对连腕也是玉的手!

有一件足以自慰的,我那系在心上的耳朵始终没听到她的订婚动静。另有件比这更好的事,我兼任了一个布衣黉舍的校长,她担负着一点功课。我只但愿能不时见到她,不求别的。她呢,她晓得如何遁藏我――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女人。她落空了十七八岁时的天真与活泼,但是增加了女子的庄严与奥秘。

春晴的远处鸡声有些悲惨,使我不晓得面前统统是真还是虚,它是梦与实在中间的一道用声音做的金线;我顿时仿佛瞥见了个血红的鸡冠:在心中,村舍中,或是哪儿,有只――但愿是乌黑的――公鸡。

我没睡去,我晓得已离梦境不远,但是还听得清清楚楚小鸟的相唤与轻歌。说也奇特,每逢到似睡非睡的时候,我才瞥见那块处所――不晓得必然是那里,但是在入梦之前它老是阿谁样儿浮在面前。就管它叫作梦的火线吧。

我瞥见它多少多少次了。它和“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是我心中的一对画屏。但是我没到阿谁斗室里去过。我不是被那些色彩吸引得不动一动,便是由它的草地上恍忽地走入另种色采的梦境。它是我常碰到的朋友,相互连姓名都晓得,只是没细细谈过心。我不晓得它的中间是甚么色彩的,是含着一点甚么奥秘的音乐――真但愿有点响动!

一大间,用幔帐截成一大一小的两间。幔帐也是牙白的,上面绣着些小胡蝶。外间只要一条长案,一个小椭圆桌儿,一把椅子,满是暗草色的,没有油饰过。椅上的小垫是浅绿的,桌上有几本书。案上有一盆小松,两方古铜镜,锈色比小松浅些。内间有一个小床,罩着一块快垂到地上的绿毯。床首悬着一个小篮,有些快干的茉莉花。地上铺着一块长方的蒲垫,垫的中间放着一双绣白花的小绿拖鞋。

其他的两角,左边是一个斜长的土坡,满盖着灰紫的野花,在不标致中有些深厚的力量,或者月光能使那灰的部分多一些银色而显出点诗的灵空;但是我不记得在哪儿有个小玉轮。不管如何,我也不讨厌它。不,我爱这个仿佛被霜弄暗了的紫色,像年青的母亲穿戴暗紫长袍。右边的一角是最标致的,一处小草房,门前有一架细蔓的月季,满开着纯真的花,满是浅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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