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我这一辈子 > 第1章 微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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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家中落了,并不令人非常哀痛的丧事。在灯光下我和她说了两句话。她穿戴一身孝衣。手放在胸前,玩弄着孝衣的扣带。站得离我很近,几近能相互听得见脸上热力的激射,像雨后的禾谷那样带着声儿发展。但是,只说了两句极没成心机的话――口与舌的一些行动:我们的心并没管它们。

其他的两角,左边是一个斜长的土坡,满盖着灰紫的野花,在不标致中有些深厚的力量,或者月光能使那灰的部分多一些银色而显出点诗的灵空;但是我不记得在哪儿有个小玉轮。不管如何,我也不讨厌它。不,我爱这个仿佛被霜弄暗了的紫色,像年青的母亲穿戴暗紫长袍。右边的一角是最标致的,一处小草房,门前有一架细蔓的月季,满开着纯真的花,满是浅粉的。

小山的香味只能闭着眼接收,免得费心去找香气的来源,你看,连客岁的落叶都怪好闻的。那边有几只小白山羊,叫的声儿刚巧使欣喜不至过分,因为有些悲意。偶尔走过一只来,没长犄角就留下须的小植物,向一块大石发了会儿愣,又颠颠着俏式的小尾巴跑了。

这块处所并没有多大,没有山,没有海。像一个花圃,可又没有清楚的边界。差未几是个不甚法则的三角,三个尖端浸在活动的黑暗里。一角上――我永久先瞥见它――是一片金黄与大红的花,密密层层;没有阳光,一片红黄的前面便满是暗中,但是黑的背景使红黄更加深厚,就仿佛大黑瓶上画着红牡丹,深厚得至于使美中有一点点可骇。暗中的背景,我明白了,使红黄的一片抱住了本身的彩色,不向四外走射一点;何况没有阳光,彩色不飞入空中,而完整贴染在地上。我老先瞥见这块,一瞥见它,其他的便不看也会晓得的,正仿佛一瞥见香山,准晓得碧云寺在哪儿藏着呢。

没有像那一回那么美的了。我说“那一回”,因为在那一天那一会儿的统统都是美的。她家中的那株海棠花正开成一个大粉白的雪球;沿墙的细竹刚拔出新笋;天上一片娇晴;她的父母都没在家;明白猫在花下熟睡。闻声我来了,她像燕儿似的从帘下飞出来;没顾得换鞋,脚下一双小绿拖鞋像两片嫩绿的叶儿。她欢乐得像晨起的阳光,腮上的两片苹果比平常红着很多倍,仿佛有两颗香红的心在脸上开了两个小井,溢着红润的胭脂泉。当时她还梳着长黑辫。

在实在的经历中,我没见过这么个境地。但是它永久存在,在我的梦前。英格兰的深绿,苏格兰的紫草小山,德国黑林的幽晦,或者是它的先人们,但是谁准晓得呢。从赤道四周的浓艳中减去阳光,也有点像它,但是它又没有虹样的蛇与五彩的禽,算了吧,归正我熟谙它。

我走,极慢地,她送我到帘外,眼上蒙了一层露水。我走到二门,回了转头,她已赶到海棠花下。我像一个羽毛似的飘零出去。

三角的中间是一片绿草,深绿、软厚、微湿;每一短叶都向上挺着,仿佛是听着远处的雨声。没有一点风,没有一个飞动的小虫;一个鬼艳的小天下,活着的只要色彩。

今后,再没有这类机遇。

一大间,用幔帐截成一大一小的两间。幔帐也是牙白的,上面绣着些小胡蝶。外间只要一条长案,一个小椭圆桌儿,一把椅子,满是暗草色的,没有油饰过。椅上的小垫是浅绿的,桌上有几本书。案上有一盆小松,两方古铜镜,锈色比小松浅些。内间有一个小床,罩着一块快垂到地上的绿毯。床首悬着一个小篮,有些快干的茉莉花。地上铺着一块长方的蒲垫,垫的中间放着一双绣白花的小绿拖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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