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看着纸上那些字,只认得一个“李”字,“四爷玩完了!四爷玩完了!”低着头假装抓那块疤,泪落在报上。
我又让了他碗茶,显出我不是不懂“内里”的人。他喝完,用烟卷指着胸口说:“这儿,咱这儿但是爱四爷。如何呢?四爷年青,不拿我当个拉车的看。他们哥儿俩的劲儿――内心的劲儿――不一样。二爷吧,一看气候热就多叫我歇会儿,四爷就不管这一套,多么热的天也得拉着他飞跑。但是四爷和我聊起来的时候,他就说,凭甚么人该当拉着人呢?他是为我们拉车的――天下的拉车的都算在一块儿――抱不平。二爷对‘我’不错,可想不到大师伙儿。以是你看,二爷来的小,四爷来的大。四爷不管我的腿,但是管我的心;二爷是家长里短,不幸我的腿,可不管这儿。”他又指了指心口。
“他呢?”
“如果李家的事,你对我说了准保没错。”
“哼,又喝了两壶,内心痒痒,本来是不该当说的事!”他用力吸了口烟。
电车开车的头天早晨,我又去看他。他没在家,直比及半夜,他还没返来。大抵是用心肠躲我。
由王五的神情,我猜着了:“王五,你奉告了他?”
又过了四五天,这点事还在我心中悬着。有一天早晨,王五来了。他是在李家拉车,已经有四年了。
王五返来了,向我笑了笑:“明天!”
我晓得他是来奉告我点甚么。“刚沏上的茶,来碗?”
“老二大抵是进了天国,他在那边顶合适了;我还在这儿砸天国的门呢。”
我已经走出大门,王五把我叫住:“明天我如果――”他摸了摸头上的疤,“你可照顾着点我的老娘!”
王五头上的疤都紫了:“又多喝了两盅,不由得就说了。”
她也熟谙我,因为我常和黑李在一块儿。她也好几天没见着白李。她仿佛很不对劲李家兄弟,特别是对黑李。我和她探听白李,她偏跟我议论黑李。我看出来,她确是重视――假定不是爱――黑李。大抵她是要圈住黑李,做个标本。有比他强的呢,就把他免了职;始终找不到比他高超的呢,最后或许就跟了他。这么一想,固然只是一想,我就没乘这个机遇给他和她再拉拢一下;按理说该当这么办,但是我太爱老李,总感觉他值得娶个天上的仙女。
他的眉皱着点,嘴微张着,胸上汪着血,仿佛死的时候还正在祷告。我收了他的尸。
我足足地等了三点钟,天已大黑,他才返来。
“他明天就没回家。”他又想了想,“我得在这儿藏两天。”
第二天凌晨,报纸上登出――砸车悍贼首级李――当场被获,一同被获的另有一个门生,五个车夫。
黑李猜得不错,白李确是有个带伤害性的打算。打算大抵不必然就是打电车,他必然另有短长的呢。以是要分炊,免得把哥哥拉扯在内。他当然是不怕捐躯,也不怕捐躯别人,但是还不肯一声不发地捐躯了哥哥――把黑李捐躯了并无济于事。电车的事来到面前,连哥哥也顾不得了。
从她那边出来,我心中翻开了鼓。白李上哪儿去了呢?不能奉告黑李!一叫他晓得了,他能立即登报找弟弟,并且要在半夜里起来占课测字。但是,不说吧,我心中又痒痒。干脆不找他去?也不可。
我进到屋中,他从速放动手中的《圣诗集》,非常地欢愉:“来得恰好,正想拽你去呢!老四刚走。跟我要了一千块钱去。没提分炊的事,没提!”
我怎办呢?警告黑李是适足以激起他的爱弟弟的热忱。劝白李,不但没用,并且把王五搁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