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觉得本身对阿妫是有结发情义的,他贵为九五,如何容忍本身的嫡妻跟了别人?得知营帐那夜的事,他初时也是怒发冲冠的。可经了这些光阴的沉淀,那些气愤仿佛荒凉了。
到彦之昂首在地,一向没有昂首。他的双肩在颤抖,脖颈也在生硬地颤抖,“五妹”二字更在颤抖。
元宵节那夜,北三所传来讣告。缠绵病榻月余的静妃,俄然离世了。六宫无不震惊错愕。阿谁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固然明面上不受宠,倒是获咎不得的。檀婉妃和王端妃未曾猜想过,袁齐妫竟然死了。
可彻夜不知为何,她竟然对暗夜里的狼群和黑漆漆的山谷,生出一种莫名的哀婉难过来。在送别狼崽时,她乃至泣不成声。
齐哥儿看着雪人,俄然哇地扑进义隆怀里,哭出声来。
“传闻到夫人还被关押在天牢,到彦之倒是失落好久了。到彦之失势,彭城王失势,于你我两家并无好处。”檀婉妃相较于王端妃,毕竟是缺了些慎重,不太短短一句收场白,就急不成耐地直奔主题。
狼崽微仰着脑袋,对着乌黑的天幕啊呜一声长啸,仿佛是回应芜歌的话。
芜歌不置可否。她倦了,更对身侧的男人绝望了。她现在满脑筋想的,不过是如何持续下一步。
芜歌笑了笑,部下的力道更重了一些:“好孩子。”她不知为何才短短三字竟然哽住,泪莫名地滑落,被北风吹过,像冰凌割在脸上。
“小幺,不如明日我们去看看狼幺儿吧。”义隆语气轻柔。
“齐儿是想娘了吧?”他觉得小家伙是在想仙逝的皇姐。他轻叹一气,深埋的暗悔有了复萌的迹象:“朕头一回堆雪人还是你娘教的。”他的眸光有些幽空,悠远影象里的阿谁曼妙身影已经恍惚。
芜歌怔了怔。旋即,她回想起袁齐妫被撕扯出承明殿时,歇斯底里的那番控告。她点头:“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芜歌想说,对不起有何用?转念,却咽回了话。她现在能做和该做的,不过是顺着这个固执的男人,坐等拜别那日罢了。
芜歌看着这个大师伙,心底俄然涌起一丝酸涩的泪意。她扒开义隆,弓腰倾身,伸手揉了揉狼崽头顶的毛发:“狼崽,还认得我啊?”
他一把抱起小家伙掂在怀里,轻声欣喜:“你另有母妃,她是你的姑母,和亲生娘亲是一样的。”他边说边走近芜歌,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牵过芜歌的手覆在小家伙的手上。
到彦之震惊地看着主子。
义隆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个团聚除夕。他按捺下纷杂的心境,笑了笑:“一起包饺子吧。”他移眸笑看怀里挂着泪痕的小家伙:“齐儿也一起。”
檀婉妃心底不虞,语气却温婉谦虚:“端姐姐,彭城王若失势,这宫里恐怕就得唯清曜殿马首是瞻了。”
这夜的团年饺子,卖相极是风趣,倒是义隆平生吃过最甘旨的,乃至比多年前莫姨为他亲手包的五颜六色的元宝饺都要来得甘旨。
“嗯嗯。”小家伙噙着泪,一个劲点头。
板屋里满盈着羊羔肉和孜然的香味,另有青梅酒的平淡芳香。
义隆的眸子隐在银面具后,带着哑忍的气愤。小幺说得对,他骨子里就是个杀手。在他看来,保全阿妫,治愈阿妫,就已然是对莫姨有了交代。
“少废话!”义隆不耐地痛斥。
到彦之抬眸,怅惘地看着主子,双手倒是下认识地乖乖拿起那片面具。他戴上面具,便又是阿谁常随狼半夜的铁面杀手。
至于她,她垂眸,她的将来在于儿子争不争气。后宫的女子,活得悠长,才气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