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芜歌自认心如止水，也被对座男人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双颊微烫。那道口谕意味着甚么，隔案而坐的男女心知肚明，可仿佛谁都不肯先撕破那层窗纸。
不祸说她装胡涂，是嘴下包涵了。
彻夜，月朗星稀。洁白的月光从大开的窗棂洒落出去。
拓跋焘蓦地站起家。母子俩齐齐抬眸看向他。
拓跋焘较着有些呼吸难平，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发作。他顿了顿，才盯着那张叫本身爱极又恨极的脸，一字一顿道：“传赫连吟雪服侍朕沐浴。”
“主子！”婉宁虽不懂政事，却也晓得皇宫里一时多了这么多位皇子，恐怕会威胁到二皇子担当人的职位。
芜歌勾唇，不觉得意地笑了笑：“陛下长年交战，子嗣畅旺，社稷才安定。五位王爷都是先帝的儿子，从王府过继皇子，拓拔一族在游牧期间就有如许的传统。我没态度指手画脚。”
芜歌倒是不紧不慢地喂着小家伙。
实在，贰心底晓得，都到了这个时候，阿谁狠心的女子怕是不会来了。他彻夜唱的必定是一场独角戏。
夜，沉寂如水。
……
“蜜斯唷！”月妈妈目睹天气不早，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了，上前靠近低声打断那哼唱，“宗总管固然能拖上一些光阴，可——”
老妈妈只得苦叹一气，点头拜别。
可她另有尘凡拘束，晃儿和徐府缺不得她，她还做不到两袖清风，萧洒尽情。
“晃儿想父皇了吧。父皇也想晃儿了。”拓跋焘抱起儿子径直走向膳桌，安设好儿子，他才落座，一股脑儿地舀了好些菜盛入儿子的布碟，“好好用饭。”
晃儿虽不知“服侍沐浴”是何解，但在月嬷嬷的熏陶下，对赫连女官的名号是如雷贯耳，当下就不依饶了：“不，不准！”
芜歌走过来，伸手想抱过儿子：“该用膳了，别缠着陛下了。”
拓跋焘坐靠在汤池里，水波浅浅地舔着他的肩。水波潺潺，耳畔滴答滴答的水声，听着好不聒噪。
赫连吟雪蹚着及腰的汤水，在水面淹没衣衿那刻，双手重颤着解开了腰带。面前的男人颠覆了她的母国，殛毙了她的嫡亲，她却不得不恬不知耻地投怀送抱。她微仰着下巴，透着绝望的断交，伸手攀附上阿谁男人的肩……
这回，芜歌垂眸，舀起一口冰镇莲子汤含在嘴里。她不再是阿谁谋心谋情谋取后位的阿芜了。她想做回骨子里宁缺毋滥的徐芷歌。固然是婊里婊气，作天作地，可她要的是经心全意。即便她站在原地，阿谁男人也义无反顾地驰驱全程。
那小家伙立时就狗腿地直点头，嗯嗯不断，笨拙地抓起勺子，舀起一勺送进嘴里，一半在嘴里，一半在桌上，笑眯眯地大口咀嚼着。
这顿饭，较之三日前，氛围要好一些，只还是是怪怪的。
拓跋焘只觉心如擂鼓。跟着那脚步踏入汤池，蹚着水波轻柔怯怯的靠近，他的心近乎悬到了嗓子眼。嗓际的消渴和窒闷，是难言的严峻和欢愉。他乃至听到女子的呼吸浮在水波上，跟着脚步蹚起的潋滟一寸寸地舔舐着他的心房。
太华殿，太华池，水汽氤氲。盛暑是不宜泡热汤的。只是，这太华池当真有些灵气，到了夏季，汤水竟带了点地下水的清冷，半点不似夏季里的温泉。
拓跋焘顿了顿，毕竟是气冲冲地出了殿。
看到芜歌垂眸，含笑着舀了一勺甜汤喂到儿子唇畔时，拓跋焘终究忍无可忍，拂袖拜别。
守在门口的宗爱，听到月妈妈捎人带来的口信，无法地揉了揉额，半晌，才叮咛：“去，传赫连吟雪。”
她说完，意兴阑珊地撂下团扇，顺手摸起枕边的一卷书，垂眸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