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这么远,檀道济也看懂了他的唇语。
“天佑我大魏!” 台下,水上,堤岸,响彻着朝拜声。
义隆本来都已穿戴好朝服,启銮开赴法场了,却接到北地密报。只一眼,那身朝服就报废了。殷红的血,染红了明黄衣衿。
“六合为证,凰水为聘,朕拓跋焘本日迎娶吾后赫连芜歌。”
天子即位四年,终究迎来他的首位凰后。
“心一,我算是走回本身的路了吧。你呢?云游天下了吗?”芜歌在心底寂静地轻喃,抬头望向火花荼蘼的夜空。
老头子说,“疾在心中,非心药不成医。”
他们乃至也兑现了龙生九子。
九位伴舞手扯玄色丝带,交叉织网,芜歌像一团火跃动在玄木上,眨眼的工夫已稳稳落在凤凰台下。
“哇哦。”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响彻凰水。
“天佑我大魏!” “天佑我大魏!”当覆信回荡至凰水上空那刻,芜歌从高台纵身跃下。九位玄衣伴舞也随她齐齐跃下。
降落的声线带着宠溺的无法,芜歌不由勾唇,声音染了甜糯的笑意:“好,相守白头。”她抬眸,眸底映着焰火:“阿焘,在我的故乡,我该唤你夫君,你该唤我娘子。”
血光四溅,哀嚎遍野。
“皇上万岁万岁千万岁!”
狼半夜跳下树屋,他面前是黑压压的狼群,为首的狼王伸长脖子,对着圆月一声长嘶。它的脖颈,圈着红绳,吊着铃铛。
“罢了。你欠徐家的,都还给幺儿吧。救她,护她,渡她,像奉养你的佛祖一样。”
“好啦。”义隆打断他,微微回身。他侧颜超脱,顶着满头月白银发,便更加显出几分脱尘之色来:“不过吐几口血,又死不了人。少啰嗦,走吧。”说罢,就迈出殿门,循着大盛的日光疾步而去。
欧阳不治顶着日头,看着从藐视到大的混小子的背影,那头白收回现的银光,比水银都要暴虐,刺得他双眸生疼,老泪翻涌。
在狼半夜眼里,威风凛冽的狼王也不过是当年那只叮叮铛铛绕着小幺团团转的小崽。他们的小崽,狼幺儿。那黑压压的是他们的子子孙孙。
接下来手铸金人,更是毫无牵挂。
权倾朝野的武陵郡公檀道济,连同其子黄门侍郎檀植、司徒处置中郎檀粲、太子舍人檀隰、征北主簿檀承伯、秘书郎檀遵等八人,被押赴廷尉处,等待中午问斩。
“那你本身呢,阿芜?”
义康俯身坐下,笑道:“皇上贤明,一早就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故而,皇上本日会来亲身监斩。”此话一出,合座皆惊。
“阿芜!”拓跋焘牵起芜歌的手,十指交扣,并肩走向凤凰台中心。他们面向凰水,对着六合和玄月叩拜。
欧阳不治吃紧慌慌地奔过来,封住义隆的几处大穴,恨铁不成钢地怒喝:“早警告你不宜动气,你如何就是不听!?”
“好了。”义隆轻笑着打断他。他移眸,俯瞰黑压压的建康百姓,眸子放得有些幽空:“社稷成牢,朕累了,想歇歇了。”回想半生,最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他也未曾偷得半日安逸,当真是疲累极了。
本日的监斩官是彭城王刘义康。
殿门大开着,耀目标日光投落出去,照在明黄的帝王身上,像给他镀了一层金光。只是这镀金光环却不全然是金色的,另有银色的。
凤凰台两侧的铜柱,燃着烈焰,像九天凰鸟浴火涅槃的道场。
心一望着北边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那片焰火映照的不夜城。那边,于他,是佛祖一样的存在。
天子被彭城王软禁的坊间传闻,早在檀家挟皇宗子夺嫡之前,就已在官方造势,闹得沸沸扬扬。时下,百姓虽敢怒不敢言,望向那位王爷的目光却变对劲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