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树影婆娑,风吹得落叶连番卷起,流连在眉清目秀的青年脚下。他一双布鞋踏遍山川无数,鞋底是淤泥,感染灰尘,鞋头露了趾,路走久了,连血迹都干枯。明显是不修面貌的模样,但高低打量一番,再与他对视一二,那双敞亮澄彻的眼,足以把人的灵魂也吸走。
无一不委曲。
他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当初朝夕相处的少年,冷静无语,听他说话,为他解忧,抚他眉端,陪他入眠。
天一教公然个个妙手,能人辈出,这带头的小哥,他从未见过,但轻功了得,行动生风,只见前头人影堆叠,很快便没了踪迹。若非他当日大难不死,人缘际会,功力大有长进,恐怕早已被识穿。
有人上前,带蓝衣人走过蜿蜒盘曲的回廊,先进屋洗净双手,待一身灰尘褪去,才重又领着他沿小湖边疾行:
“不过无妨,冥王的主子提早出关,已经到了浮图山,只等我们汇合,一道攻上去。”他说话同畴前不一样了,这番话放在半年前,修缘几近能设想到他的语气,势在必得,胜券在握。
这青年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袍子,身形颀长,头上寸丝不挂,唇色素净如滴血,眼神却凛冽。
目光所及,并没有人,只要一道帘幕,铺天盖地重重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视野。
正凝神细想,肩后被人一个手刀,他在晕厥之前,才觉可骇:有人竟能靠近他摆布,他却毫无知觉,这是多么内力!他想转头一探究竟,这小我引出了他的猎奇心,但他来不及转头,已经闭上眼,完整落空了知觉。
现在只要妄图。
那伞将他半个身子隐去,只是凭着残存的影象,那些抹不去的骨肉相亲,他晓得是他。
“首级,教主有请。”
月明星稀,树影低垂,这别院似一座壮阔的樊笼,雕梁画栋却暮气沉沉。一袭蓝色的衣袂被夜风吹起,守门人毕恭毕敬行了礼,表示侍从开门:
“路上碰到望川宫的人,跟了一段时候才折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