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息就在耳后,仿佛昨日。阿妩似回到窗边镜前,半低着头,等他绾发。他旋起松髻,拿玉钗固到她头心,看到那截凝脂白颈,他不由伸手抚上,食指缠绕起细碎的余发,紧接着一个浅吻落在她颈间。
“我奉告他了,我说我喜好你,让他成全。”
“潘将军不必站着,随便坐吧。”
“潘将军,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皮郛之下,阿妩的灵魂忽邪忽正,左摇右摆,对峙至夜沉也没个胜负。
她在哭,虽听不见声音,但他晓得,她必然在哭。情至深处,他潸然泪下,无法悲叹。
“是的,我说了。他全都晓得了。”
阿妩轻叹,揉了揉发涨的额穴,随后谨慎将他外露的手放入被中。荣灏的手指动了下,食指曲起,轻勾住她的手指。阿妩惊奇,握住他的手后又将目光移至他脸上。他脸还是肿,眼睛仍闭着,像是没甚么反应。
这里比不上燕王府,也没有丫头服侍。入了西配房,内里黑漆漆的,好不轻易摸到烛台,却找不到火折子。
“玉暄也真是的。”
“我腹里的燕王骨肉,与你无关。”
“我还是去照看王爷,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她再三诘问,潘逸终究点头认了。
或许他撑不过今晚,内里风这么大,说不定就是来捉他的魂。可他贵为王,命怎会这么短?他如果死了,接下去又该如何?
看到他,阿妩涓滴不惊奇,只是感觉难堪。她不自发地侧过甚,正巧看到火折便拿来点上烛灯。
她想让他死,因为他是她的耻,天底下除了周王,他是她第二个恨的人。
“嘭”的一声,凌厉北风吹开虚掩的门,阿妩如梦初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后仓猝上前关紧了门,再回身时已没和顺之色。
忽明忽暗的一点光,如何也点不着烛芯。阿妩拈了又拈,终究燃上。屋子从暗变亮,她像这微小的光,忍不住蹙起眉。
“阿姐。”
风沙烈烈,卷着哀嚎忽近忽远。豆大的烛火似吓得发颤,不断摇摆。
“够了!我们缘分已尽,你别再来了!”
“不是不放心,只是……”
他一手揽上她的身子,另一手摸上她的腹。小鱼狠狠地将他甩开,一把推出老远。
小鱼回之嘲笑,道:“你有甚么错?错的人是我,不是你。”
潘逸不甘心,再次拥她入怀,小鱼却一遍一遍将他推开,直到使不着力量。终究,她还是落到他怀里,如只受伤的小兽,蜷成一团紧紧依偎。
“我在这儿,你放心安息。”阿妩轻声道,不管他是否能闻声。
玉暄俄然来了,悄悄一声唤,让阿妩一惊。阿妩转头时,玉暄已走到跟前,他朝榻上看了几眼,小声说:“阿姐,你身子不便利,还是快点睡吧。有这么多人守着,没事的。若你不放心,我来替你看会儿。”
此话说了一半,她俄然想到甚么,顿时没了声。她盯着潘逸,好似向来没见过这小我,潘逸还是如青涩少年,炯炯双眸没有半丝邪气。见她面露猜疑,他不由焦急解释:
“那里疼了?”
“知错了又如何呢?”她冷声打断,看他的眼神无情无绪。潘逸晓得会得此报,可触及她的无情,他一点也受不住。
“你全都奉告他了吗?是吗?”
她边说边将乱发绾起。潘逸凝神看着她指尖的碧玉钗,思路万千。他情不自禁走上前,悄悄抽去她指间的玉钗,散开她的发,以指为梳。
“不是,我……我不是用心的……我只是……”
阿妩欲言又止,想了半天将要说的话抿下,她把荣灏身上的锦衾盖严实,接着托腰挺腹站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