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宾里调笑之声更大了,喜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都觉脸红,反倒是顾屿笑了笑,一一送走来客,由得两个跟出去的小丫环清算了一下衣冠襟带,又饮过一杯茶,去了去身上本就浅淡的酒气,才推开隔着表里间的小门,走了出去。
并且,这是顾峻积劳成疾,死在任上的处所。
江淮两道,鱼米之乡,天下粮仓,交通疏阔,是仅次于都城的为官好去处,也是世族官员堆积之地,但就像豪门世家在朝廷里一向维系着的均衡一样,江淮之地的均衡是世族之间多年来摩擦斗争出来的,就像一根紧绷着的弦。
陈若弱双手交叠,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嫁衣的边角,喜娘念着词儿把莲子花生之类的东西朝床榻上撒,有几颗不经意砸到了她的身上,她也不吭声,内心砰砰地直跳。
镇国公见顾屿去意已决,也未几言,只是道:“你这一去,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府里的事件又离不得人,不如比及年底,峻儿也成了婚,你再带着若弱到差,恰好借着这个空当,为父给你寻个合适的差事。”
京都之地,一个官职底下有四五个备选,且枝叶连缀,错综庞大,顾屿偶然去蹚浑水,他要去的,是江淮。
他本来该去陇右道,可到底山高水远,即便把握全部陇右道,也没法摆布京中意向,江南道和淮南道则分歧,所谓牵一发而动满身,这江淮两道,是天下的命门,握其一便成举足轻重之势。
现在千帆过尽,他反倒是明悟了过来,这世道向来就没有甚么堂堂正正,科举取仕本是为国遴选治世之官,现在不过是浮华诗文的戏台,真要说不公道,不公道的是现在的科举,而非是他。
只是即便如许,他也不会是以就放松警戒,瑞王早有介入储君之位的筹算,那日呈现在京中的定北侯恰是左证了这一点,他是臣子,而非天子,想同一个他对上,就必定要步步为营,占尽先机,容不得一丝不对。
顾屿记得很清楚,他自江左归家以后,就一向闭门研读科考书目,三年苦读,殿前钦点状元,本是三元落第,却只因为描述比一甲另两人出挑了些,改成探花,仍旧降一品入翰林院,展转两年,外放为官。
顾屿却不感觉有甚么,见陈若弱惶恐的模样,反倒暴露了些心疼的神采,替她拢了拢狼藉的发丝,安抚道:“二妹脾气很好,你跟她必然能相处得来,至于瑞王……他在人前老是不肯意失了礼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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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在陇右道为官,抗西蕃,杀豪强,除赃官,兴商贾,鼓励农耕,初见效果之时,便遭遇家中变故,失官归京,不了了之,以后陇右道重归混乱,到新君即位,仍旧没有得力的官员能接过他未成之业,可他当时已经被新君顾忌,不成能再外放为官。
他的mm,家世才情边幅无一不佳,出嫁前是千娇百贵的公侯蜜斯,出嫁后是堂堂正正的亲王妃,最后倒是死于万念俱灰。
公然见太子脸上暴露了不耐烦的神采,瑞王垂了垂眸子,就听太子道:“我最烦那些文人的狷介把戏,罢了罢了,等他甚么时候想通了让他找我,过些日子是你嫂子的生辰,我弄了个梨园子,走,瞧瞧去。”
倒是陈若弱,一听要去见瑞王妃,整小我就吓懵了,她来都城不到一年,家里又没个长辈帮衬,根基上没有在人前露过面,此次去见顾屿的mm,或许连带着还要见到瑞王爷,她这个模样,如何好去给顾屿丢人?
上一世,瑞王借除妻族之势大肆肃除勋贵,是在二妹数度小产,烦闷而终以后,两世为人,他有太多的影象恍惚,但最清楚的,除了归京那日若弱和父亲的灵位,顾峻临终前阴霾肥胖的模样,就是二妹几次小产,他去探看时那惨白又勉强上了妆袒护的骷髅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