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弱谨慎地说道:“那,你要和离吗?”她的眼泪几近尽是泪花,像是在无声地要求着甚么。
才过外间,他便对着身后一应来宾拱手一礼,笑道:“文卿在长,家无嫂母,内人初进门来,不好失礼,如此,文卿已命人备下歌舞夜食,万望各位仁兄贤弟包涵,饶过内人这回。”
她捂着盖头,顾屿也不好去强行翻开,陈若弱等了好半天都没闻声动静,愣愣地说道:“你,你还在吗?”
灯火透明,照在陈若弱的脸上,她的五官称得上精美标致,粉扑得有些厚,却还是袒护不住天生暗红的胎记,看上去显得诡异而狰狞,顾屿开初只是觉得她害臊,想要逗弄她,没想到……她说本身貌丑,是真的。
顾屿倒是感觉有些风趣起来了,忍不住笑道:“宁远将军仪表堂堂,想来一母所生,女人再如何,也不至于到丑恶的境地吧?”
房里并无其他动静,陈若弱又等了一会儿,摸索着在房里走了一圈,面前的方寸处所并没有看到顾屿的靴子,她忍不住把盖头掀起了一角,却未曾想一转头,正见端着合卺酒的顾屿朝着她笑。
来宾里调笑之声更大了,喜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都觉脸红,反倒是顾屿笑了笑,一一送走来客,由得两个跟出去的小丫环清算了一下衣冠襟带,又饮过一杯茶,去了去身上本就浅淡的酒气,才推开隔着表里间的小门,走了出去。
她话没说完,就见新姑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明显不带半丝火气,却有非常的威仪,她腿一软,几近想要立时跪下,翠莺机警一些,赶紧拉着她行了礼,和喜娘一道出去了。
顾屿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桌边,翻开放着快意秤的喜盒,目光落在了陈若弱身上,见她一副非常严峻的模样,即便本身也好不到那里去,还是无法地笑了笑,对喜鹊道:“不必服侍了,你们都出去吧。”
陈若弱双手交叠,却还是忍不住攥紧了嫁衣的边角,喜娘念着词儿把莲子花生之类的东西朝床榻上撒,有几颗不经意砸到了她的身上,她也不吭声,内心砰砰地直跳。
顾屿心疼得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一把抱她在怀,声音里几近都带着颤抖了,“我不会和你和离,我也不会让你回西北,你是我的老婆,这辈子就是我的人。”
“陈女人?”顾屿手里的快意秤已经到了盖头前,被她这话说得一顿,“一向没见过顾某的边幅,女民气里不安么?”
好久之前,他活着的独一来由就是报仇了,现在心愿得成,他已经不想再计算是新君要杀他,还是昔日朝堂上那些他获咎过的人,死了还能见到若弱,他已经没有甚么遗憾了。
他现在,约莫是快死了吧,以是才会晤到若弱穿戴嫁衣的模样……
顾屿神思恍忽间,仿佛闻声了夫人担忧的声音,展开眼睛,面前是活生生的夫人,这场梦做了十年,他已经不信赖了。
陈若弱哭声固然停了,却还是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这会儿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哭嗝都止了,后退了几步。
顾屿并未喝太多酒,定礼时他还在江左肄业,没能同陈家二娘子见上几面,已经算是失礼,洞房花烛再带着一身酒气进门,那就更失礼了。
陈若弱赶紧摇了点头,小声说道:“我长得丑,怕待会儿盖头掀了,你没个筹办,想在这之前跟你说清楚……”
“是,是我,顾公子,我不是用心推你的……”陈若弱抽泣着说道,她平时不是爱哭的人,或许正因为如许,哭起来才比旁人要凶,可她越是想要止住哭意,越是止不住。
想到这里,顾屿竟然不感觉有多惊骇。这十年,他于国于家几无功劳,所做之事不过谋朝二字,半夜梦回,常常惊醒,若非一口怨气撑着,决计活不到本日。